朱重八終于落淚了。
在見到妻兒的那一刻,像一頭反抗的猛虎,在椅子上開始掙扎。
一滴血,在短劍的尖上滴在地面上,變成紅色的一點,雖然小,卻觸目驚心。
“秀英姐,你不該來!”朱五悄悄的把短劍,別在背后。
馬秀英繼續爬著,哽咽著,“俺來見俺的丈夫!”
這話,刀子一樣扎進朱五的心口。
剎那間暴跳如雷,“你知道他干了什么?”
“小五!”朱重八拼命搖頭。
“俺不想知道!”馬秀英冷笑道,“俺只知道他是俺娃的爹,是這世上和俺最親的人!”
她爬到了,慢慢站起來,把孩子放在朱重八的面前。
“啊!呀!”襁褓中的小兒手舞足蹈。
朱重八的淚,如決堤的水,但是臉上的笑,是那么燦爛,幸福。
“妹子,咱兒子像你!”
“胡說,才多大,哪能看出來?”
“真地,你看,眼睛里都是笑,咱兒心善呀!”
“這世道,心善的人沒好下場,俺到希望他將來心狠!”
女人抱著孩子笑。
男人看著孩子笑。
燭火下,好似一家人相聚,朱五是唯一的外人。但是他沒有打擾,而是坐下,慢慢的看著。
“重八,大名按你取地,朱標。小名呢?小名叫啥?”馬秀英眼角含淚,笑著問。
“叫?叫?”朱重八歪著頭想,眼睛亮晶晶的,“叫狗蛋吧!咱小時就叫這個名字,咱娘說,賤名好養活!”
“狗蛋呀,狗蛋呀!”馬秀英笑著都弄襁褓里的嬰孩。
嬰兒不哭不鬧,胖乎乎的小手,伸展著。
“你看,他要摸咱的胡子!”朱重八大笑,艱難的低頭,“來,摸摸爹的胡子,咱老朱家人,胡子長地可快咧!”
“他爹,你不給兒子留點啥?”馬秀英問。
朱重八的目光,還在落在孩子身上,柔聲道,“妹子,把咱胡子割下來一綹,縫個荷包吧!咱要是有靈,咱護著他!”
馬秀英把還在放在,朱重八膝蓋上,撿起朱五丟的長刀。
唰唰,鋒利的刀鋒在朱重八臉頰上劃過,大片茂密的胡須,割了下來。
然后,她背對著朱五,忽然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姐!”朱五,郭興同時喊出聲。
三尺青絲,從肩頭滑落。
馬秀英臉上還笑著,他的頭發,朱重八的胡須糾纏在一起,鄭重的放在朱五身邊的桌子上。
“小五,勞煩弟妹給縫個荷包吧?”
“這?”
朱五不解。
但是朱重八的眼中,笑了。
接著,馬秀英在孩子臉頰上,深情一吻。把孩子也放在朱五身邊的桌子上,在朱五驚詫的目光中,拿起刀。
割破手指,鮮血滴滴答答。
她慢慢的,一筆一畫,工整用心的,在襁褓上寫下幾行大字。
朱標,狗蛋。
夫,朱重八。
母,馬秀英。
祖籍淮西濠州鐘離孤家莊。
寫完,凄然的一笑。
抱著刀,坐在朱重八的身邊。
“你是要和他一起死?”朱五明白了,盯著她。
“是,俺跟重八一起走。”馬秀英的手,握住了朱重八的手,“小五,俺的兒,交給你了,善待他!”
“該看的都看了,小五,動手吧,咱沒啥遺憾了!”朱重八沒有閉眼,而是看著妻子。
一股氣,在朱五的胸膛間炸裂。
他的臉幾乎扭曲了,“你倆少來以退為進這一套,我不吃這個。你以為我會心軟?朱重八今天死定了,誰都救不了他,他必須死!”
“俺知道!”馬秀英曬然一笑,長刀倒放,刀尖對準自己的心窩,再也不看朱五。
“沒用的,我不吃這套!”朱五獰笑著,握緊短劍,“原來那個心地善良的小五,已經死了,從我在濠州地道里爬出來的那天就已經死了。”
“那你圍住爹的那天,就該動手!”馬秀英也吼道,“爹說過,小五,沒狠在正地方!你要是那天狠心把這些人都殺了,何至于現在!”
“阿哈哈哈哈!”朱五笑了起來。
然后,盯著馬秀英的側臉,“姐,你既然來了,為什么不求我?”
“俺求過你兩次,有用嗎?”淚水,在馬秀英臉頰滑落。
“俺求過你的,你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