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懷疑老方掂錢的手藝。
“三兩六錢。”
一語說完,耿當臉色一變。
袁環面露得意,摸著自己的嘴走了兩步,忍不住笑了出來:“有些人吶,總喜歡多管閑事。老子明明白白地辦案子,他非要橫插一手。這下沒話說了吧?”
耿當一拍腦門,拉起地上那依舊哭嚎不止的老高頭,問道:“你說,咋回事?”
老高頭一把鼻涕一把哭,道:“小老兒真是冤枉的啊。”
“呸,人證物證俱在,還敢叫屈。”袁環又是一腳踹在他身上,罵罵咧咧道:“不是偷的搶的,你哪來的這么大一枚銀子。”
王笑心中好笑,這道理就好比……你丟了一百塊,我正好有一百塊,那就是我偷了你一百塊?
他這般微帶嘲諷地想著,旁人卻頗有些服氣。感嘆袁環辦案的水平進步了,竟能如此有理有節。又說這老高頭太滑頭,慣會狡辯。
“你說你這銀子哪來的?”耿當見老高頭模樣凄慘,又問了一句。“你再不說,俺也救不了你。”
“這銀子……是小老兒……賣了一雙兒女換來的呀!”
老高頭終于忍不住喊了出來,聲淚俱下,枯木般的身體不停抖動,讓人望之不忍。
一聽這話,那紋著虎的大漢罵罵咧咧道:“沒用的老玩意,賣兒賣女,你他娘還不如真去偷。老子竟跟你這種窩囊廢坐一個牢子。真他娘的晦氣!”
“賣兒女?”袁環鞭子狠狠摔在老高頭背上:“賣兒女?賣得了正好三兩六錢嗎?我看你別叫老高頭了,叫老滑頭好了。”
“就是。”郝老板站了出來,指著老高頭道:“他那雙兒女我見過,骨瘦如柴,眼見就是養不活的,送人都沒人要,誰會花銀子買?”
那方姓胥吏亦是撫著長須,搖頭道:“這年頭人命如草,窮人家養不活孩子多的是拋在路邊,賣不了這個錢,賣不了嘍……”
那些被逮來的大漢們卻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這老頭一把年數了,還有一雙小兒女,果然是個能拱的。”
“哈哈哈,老子就說了人家有婆娘,本事人!”
“要老子說,這兩人,一個腦滿腸肥,一個沒錢養兒女卻有錢買酒喝,都他娘不是好東西。不如把銀子給老子……”
袁環得意道:“耿當!愿賭服輸,你別在那婆婆媽媽的了。”
耿當一張方臉便漲成豬肝色,看著袁環,嘴里嚅嚅著什么。
王笑看著他這幅‘嫩牛五方’一般的表情,心中忽然有些想法今天自己過來,張都司應該不會在意,但如果是王珍想要殺自己,也許會特意打聽自己在巡捕營的情況,那自己也該有點動靜才行。最好還要表露出點什么來……
辦案?這辦案的精髓不就是‘無理取鬧’四字嘛,誰不會似的?
“我也有銀子,掉了,長得和它一樣哦。”王笑忽然指著老方手里的銀子道。
郝老板愣了一愣,浮起瞧不起癡呆的笑容,應道:“小公子,你別鬧了。這銀子就是我的,如何會不認得?”
“那我們倆的銀子,長得一樣哦。”王笑道。
“是嗎?”郝老板頗有些無語。
王笑‘唔’了一聲,又道:“還有老高頭,我們三個的銀子長得一樣。”
“小公子啊,你……”郝老板有些不耐起來。
下一刻,王笑飛快地搶過那枚銀子。
“你干什么?”郝老板嚇了一跳,破音道:“小兔……小公子,你拿我的銀子干嘛?!”
王笑卻是笑意吟吟,問道:“你喝不喝酒?”
“我不喝。”
“我家是賣酒的,你為什么不喝酒?”
“嘿,我管你賣什么的。我不喝酒為了省錢啊,快把銀子還我。”
“這個是我的哦!”王笑捧著那銀子聞了一下,大聲道:“我的銀子有酒味,這是我的!”
聲音回蕩開來,頗為清脆。
耿當撓了撓頭,心想:這是硬生生訛錢吶,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連癡呆兒都是這雁過拔毛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