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輕笑了一句,搖了搖頭。
只過了一會,張永年便從殿里退了出來。
想必延光帝跟這個武夫也沒什么共同話題。
兩人并肩行了一會,張永年四下一瞥,輕聲道:“陛下吩附了三件事,第一,平息朝臣之怒;第二,罰了我一年的俸;第三,過幾日御駕檢閱錦衣衛。”
王笑點點頭,心中頗為滿意。
自己雖無官職,可張永年聽自己的,這就是勢。
這個武夫雖然話不多,但是條理清晰、思路通達,是個極好用的人材。
“后面兩點只說明一件事,陛下表面責罰,可心里對我們今夜的表現還是滿意的。那五百多萬兩你一定要穩妥交割。軍紀是重中之重,我們可以對文家不問而誅,但陛下的銀子一兩都不能昧,這是立根之本。”王笑交待道。
不知不覺中,他的語氣已有些像盧正初,緩慢而鄭重。
說完,還又啰嗦了一句:“御駕檢閱時不要做花頭,一五一十地來,陛下是明白人,別在他面前玩虛的。”
張永年點點頭道:“末將明白。”
王笑又道:“至于第一件事,你可有主張?”
張永年搖了搖頭道:“廠衛觸到了文官的根本,恐不能善了。”
王笑道:“你說得不錯。但文官也是人,人的根本是什么知道嗎?”
張永年再次搖了搖頭。
“趨利避害。”
王笑說著,打量了張永年臉上包扎好的布條,伸手解了下來。
布條后,是一個觸目驚心的空曠眼眶,望之可怖。
王笑嘆道:“可惜了你這一只眼,往后要小心些。”
張永年聽了,默默低下頭。
“抬起頭,讓那些文官看看。”王笑道:“讓他們看看錦衣衛到底是何物!問問他們,日哭夜哭,救得了楚朝嗎?”
王笑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疊紙交在張永年手里,道:“文家參與刺殺太子一案,證罪俱全,陛下已然過目。這是文弘瑜的賬目,監察御史孔賓收受文家賄賂,煽動都察院死諫,居心叵測。”
手里的紙顯然是從冊子上撕下來的,說明王笑不止掌握了孔賓這一個官員的罪證。
“讓他們都看看這疊賬目,知道怎么做嗎?”
張永年道:“知道。”
王笑點點頭,嘆道:“沒想到象園里第一個啟用的地方是詔獄……”
說著話,兩人繞過宮闕,遠遠便能見到金水橋上攢動的人頭。
王笑沉吟道:“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要平息百官之怒,有兩點。第一,太子案的幕后真兇還未找到,今日請諫的官員都有嫌疑。第二,太祖皇帝時,定國公一案牽連而死者近兩萬之數。我們不懼死的人多,這滿朝官員倒下一茬,馬上便能長起一茬。”
張永遠拱拱手:“謝附馬提點。”
王笑頗有些絮叨:“你記著,廠衛與文官本就勢力水火,不要期盼讓他們認同你。你是錦衣衛,需要的是他們的畏懼。”
“是!”
“對了,還有,有個名叫羅德元的,這人陛下提過一嘴,別殺掉了。”王笑說著,負手道:“讓他看看,我們是何等的胸襟氣度……”
消息傳回乾清宮,御榻上的延光帝聽說死諫的官員已經退去,卻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朕還以為今日能免一場早朝呢。”
但想到憑空得來的那五百多萬兩銀子,他心里又開心起來。
他支起身子站起來,看著殿外朦朧的天色,忽然在心底提醒了自己一句:
朕駕崩之前,若王笑還在,得要記得先把他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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