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賒不到紙墨,他也不知自己以后會如何,也許會和別的官員一樣伸手去貪,也許會辭官歸鄉。
反正,自己做的一切也沒有意義。
但此時,得此一言,羅德元覺得值了。
“哪怕只有一個百姓受益,羅某便不枉當官一場。”
“我家東主說,天下需要羅大人這樣的好官。”那伙計說著,拿了一摞紙墨、又掏了兩錠銀元寶出來,道:“這些是給羅大人的,望你將這份守正之心一以貫之。”
羅德元堅決不收那兩錠銀元寶,最后只拿了紙墨,又言這是賒的,往后必定奉還……
后堂,王珍放下簾子。
“夫君分明極討厭他卻還要開口夸他,未免也太虛偽了些。”陶文君道。
“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王珍有些嘆息,道:“我們既要用他,自然不能一點好處也不給……”
與此同時。
皇宮,坤寧宮。
采蘋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看坐在上首的皇后。
她被發還宮中之后便被許貴妃打發到浣衣局,才洗了一天衣服,卻又被人帶到皇后面前。
“你在公主府犯了錯?”
采蘋低著頭,細聲道:“奴婢……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皇后笑了笑:“你口無遮攔,惹惱了淳寧這丫頭片子,竟還敢說自己沒錯?”
采蘋便在地上磕了個頭。
此事想必是封嬤嬤告訴皇后的,那今日皇后讓自己過來是出于何種目的,采蘋便也能猜到。
她于是極小心地抬頭看了皇后一眼。
“怎么?你還委屈?”皇后笑道:“這大冷天的在浣衣局漿洗該是難受,本宮這里倒是缺一個長宮女。”
“娘娘……”采蘋便又重重磕了個頭,聲音里已帶了哭腔。
“你沒錯,那便是淳寧夫婦倆錯了?”皇后道:“不妨再說說他們哪里做錯了。本宮問你,十月初八,駙馬做了什么?”
十月初八正是恭王府發鼠疫的那天。
采蘋想了想,應道:“那天公主和駙馬哪里都沒去……”
皇后微微皺眉:“之前幾天呢?”
“都回了王家。”采蘋道:“初六從王家出來后帶公主去吃了炸雞,初七則是去吃了酸胡湯。”
“他為何獨獨初八不出門?”
“因駙馬嫌酸胡湯吃得不過癮,那天在府中支了銅火鍋……”
問來問去沒問出想要的線索,皇后便有些不悅起來,冷冷道:“你知道并不比封嬤嬤多。”
采蘋心中一慌,連忙道:“駙馬常有怨懟之言,還說過‘父皇也太小氣了’。”
“你是在糊弄本宮?”
采蘋急于表現,慌亂間卻是靈光一現,道:“駙馬和別的女子有私情,初十那天奴婢看到他親了他的丫環……”
雖沒找到王笑謀劃恭王的罪證,那皇后卻也頗感滿意。
如此一來,明日那些人出手時,本宮便也能幫上一把……
是夜。
三更天不到,瑞王便醒了過來,老年人畢竟睡眠淺。
他緩緩從榻上坐起,睜開眼,蒼老褶皺的眼皮打開,渾濁的眼睛里便漸漸迸出一道精光。
如一只蘇醒的老狼,準備開始獵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