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是一幅少年老成的正經模樣,此時想了想,又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道:“他為何就不能好好遵從律法呢?這次又是犯了什么事?”
“據說是殺害瑞王。”
周衍吃了驚,嘴里喃喃了好一會,才道:“那如何是好?”
宋信問道:“殿下是問王笑如何是好,還是問我們如何是好?”
“這有何不同?”周衍發現自己有些慌亂了,便調整情緒,依舊規規矩矩地道:“還請老師教我。”
宋信卻是反問道:“陛下讓殿下主理治疫,殿下可有頭緒?”
周衍搖了搖頭,老老實實應道:“尚無思路。”
“此次王笑提議讓殿下出面,左閣老原本是不同意的。”宋信道:“此事不論成與敗,殿下皆無功勞,甚至有過。若事敗,朝中百官指責殿下無能;若事成,陛下猜忌殿下招攬民心。皆是吃力不討好。”
周衍顯然是個很好的學生,聽得很認真。
宋信接著又道:“但最后,左閣老還是促成了此事,因為這其中有別的機會。”
周衍便沉思起來。
宋信侃侃而談道:“殿下以親王之尊,領欽差之職,巡四省之地,正是豐富羽翼之機。老臣建議,先去山東。”
“山東?”周衍不由詫異道:“可四省中,山東是瘟疫最輕之地……”
宋信搖了搖頭,道:“與瘟疫無關。”
“那是?”
“京畿是天子腳下,山西有宣大重鎮,河南遭唐中元肆掠。此三省,皆不可能成為殿下之勢力。”宋信道:“唯有山東不同。山東二十四衛所編制尚全,備倭軍戰力不凡,登州營、即墨營,此皆我楚軍精銳。所謂‘人間白羽兵符峻,海上黃金劍氣新’,殿下當親至山東,收服當地文武,以為王業之根基。”
周衍猛然深吸一口氣,輕聲喃喃道:“這未免太冒險了,父皇若是知道……”
“殿下!太平盛世奪嫡靠的是天子榮寵。可如今亂象已生,須有果敢英勇之君撥亂反正,萬不可再生怯懦之心。”宋信面色一正,道:“殿下拿下山東兵備,我們齊王一系便有了與東宮抗衡的實力。以后天子若想南遷,必從山東過境,到時太子之位陛下必予殿下,也只能予殿下。”
“更甚者。”宋信眼中閃著篤定的光芒,壓低聲音說道:“殿下可以治疫之名,盤桓山東不歸。以如今形勢,若奴建再次兵圍京城,或唐中元東征。到時殿下豎壁清野,倚長江天險……最不濟也可延續國祚。”
周衍不自禁低呼了一聲:“老師想讓我做趙構?”
趙構即宋高宗,靖康之變時,金兵擄走了其父宋徽宗、其兄宋欽宗,趙構逃到南邊建立了南宋,后來又斬殺了岳飛。
此時周衍表情并不是很好,少年立志時,哪有人是想成為被后世謾罵鄙視的賣國賊?
宋信見他面色不好,嘆息了一聲,勸道:“殿下,此舉實為家國大業計,切不可只沽一人之榮辱。”
唉,年輕人還是臉皮太薄,這種死了父兄自己上位的大好事,千古以來多少皇子盼都盼不來。
良久。
周衍喃喃道:“可是,那瘟疫怎么辦?如今我為欽差,卻不管百姓死活嗎?”
宋信盯著周衍,眼睛帶著堅定的目光,道:“澇、旱、蝗、瘟,世上總有災,也總有人會死。殿下身居廟堂之高,便應著眼于天下大業。它日,宏圖大展、勵精圖治,方才是萬民之福。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殿下為鯤鵬,便不該時時低頭看地上的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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