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很簡單你做的不對,我要講,不過我還是聽你的。
但聽在別人耳里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不少人心中冷笑。
比如錢承運便瞥了他一眼,心中哼道:“作秀。”
羅德元卻還沒完沒了起來:“今日是臣當御史的最后一日,臣還有幾道奏折。”
“臣請陛下盡早冊封儲君,以正國本……”
“王笑、張永年等人賞賜過薄,臣請陛下恩封平叛有功人等,踐守承諾……”
“臣請陛下恩赦徐喬功九族,改為流配遼東充軍……”
“臣反對何良遠入閣,他身為重臣,叛亂之時龜縮于府中。請陛下重開廷議,商議內閣人選……”
“臣彈劾錦衣衛、東廠趁亂查抄東平侯府……”
延光帝心中只覺五味雜陳。
他確實沒想到羅德元能不識趣到如此地步。
若非不愿朝令夕改,他想現在就砍了這個狗東西!
與此同時,朝臣們卻意味到更多重要的問題。
羅德元這一連串的奏折背后,是否有人在利用他?
太子之位會是齊王的嗎?
王笑在謀求侯爵?
這一刻,許多人都意識到新一輪的更慘烈腥風血雨將要來臨。
諸位之爭只會愈演愈烈。
而第一個爭執點在于:齊王一黨的中堅力量王笑,能否借平叛之功封侯?
與此同時,王笑剛剛補完一覺。
他打了個哈欠,摟著唐芊芊道:“凡事看一步想三步。我讓錢承運唱反調,便是要逼某些人站出來為我請功,這是第一步。”
唐芊芊微微一笑:“你知道有人能看出這個手段,而你就是要讓人以為你想封侯,他們目光便盯在那里,便會去爭、去攔。讓對手跳出來,這是第二步?”
“不錯。”
“接著,你趁機在關鍵位置安插自己的人,掌控京中所有武備力量,這是第三步。”
王笑想了想,道:“差不多吧。”
唐芊芊道:“說來并不復雜,就不怕別人看出來?”
“他們看不出來啊。”王笑道。
他搖了搖頭,嘆息道:“智者樂水,仁者樂山。人的心胸有多大,目光才有多遠。滿朝文武眼中只有權勢地位,想要的只有功名富貴。于是,他們便只會認為別人想要的,也是這些。若是他們換作是我,必定舍不掉侯爵之尊……那,休想看出我的計劃。”
唐芊芊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光華流轉。
王笑又道:“鄭元化很厲害,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之勢;盧正初也很厲害,這樣的局面還能讓陛下重新信任他。但我現在并不怕他們,因為他們的眼光并沒超脫出權勢的范圍,那行事便有跡可循。”
唐芊芊倚在他肩頭,低聲問道:“你呢?你想要什么?”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誒。”
“人家信你便是。”
“一開始我就和你說過的。”
“嗯?”
“我覺得百姓過得苦,想做些什么讓他們能過得好些。”
唐芊芊便問道:“到現在也還是為了這些?”
“多少有些改變吧,一開始只覺得鼠疫來了他們很慘,但后來,又覺得他們挨餓也很慘,受凍也很慘,戰亂也很慘,于是便想多做些。”王笑微微有些茫然,道:“我控制了京城絕大部分守備力量,便可以多抄些銀子,然后依照我的……經驗,讓那些人過得好些。”
唐芊芊目光柔柔盯在他的臉上。
“你別這樣看我。”王笑被她盯得有些澀然,道:“我并不是好心。就是……我能活在這里,又生在富貴之家,有些過于幸運了。你知道為什么很多人都不是我的對手嗎?”
“還不是因為有人家一直在幫你。”唐芊芊嗔道。
“這當然也是一個原因。”王笑緩緩道:“還有一個原因,他們從來都不相信我真的想為百姓辦事。從一開始,他們就以為我在謀求什么,以為張永年、傅青主他們跟著我只是為了向上爬……這朝堂上的人在陰暗中活得太久,學得了滿身爭奪權力的本事,卻忘了如何正確地使用權力。所以,我只要有三分的謀略,便可對付他們五分的心計。”
他說到這里,想到這兩世為人的跡遇,隱隱感到有些東西壓在肩上。
唐芊芊用力抱了抱王笑。她覺得自己一直沒看透他,但現在又覺得,不必將他看得太透。
她比他大了三歲,但每每他露出這種沉靜的樣子,便有一種不同于這個年紀的老成。
唐芊芊便忍不住由衷笑起來,露出些小女孩的姿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