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你國當年為何不說,反而還屢屢支援東江鎮?”王笑陡然拔高聲音,喝道:“怎么?叛了宗主國,還有理了是吧?”
“那是……”金藎昊怒急之下,一時漢話便有些不利索。
四周有人輕笑起來。
過了一會,金藎昊深吸一口氣,冷笑一聲,高喊道:“這便是楚國的駙馬的德行?這便是泱泱大國的風度?”
他往前幾步,喊道:“朝鮮世代尊崇楚朝,歷代國主皆受楚朝冊封,篤信儒家學術,嚴守華夷之辨……但反觀你們,盡到一個宗主國應盡的責任了嗎?!”
“丙丁虜亂,清軍長驅南下,直破漢城,虜我世子,殺我百姓,五十萬朝鮮百姓淪為奴隸,至今如豬狗般受驅使……這時候,你們這個宗主國在哪里?”
金藎昊說到這里,聲淚俱下。
他身后的金在奎聽了,猛然跪在地上悲嚎起來。
金藎昊又朗聲道:“戰后,連日本都提議派遣援兵,你們楚廷又如何表態?知道我國主是如何答復日本嗎?依舊使用你們楚朝的延光年號,依舊尊稱楚朝為宗主!使者穿漢服、執楚禮!這一片赤誠天日可鑒。六年之后,你們是怎么做的?九艘戰船,再侵皮島!”
“這件事,我國主如何回應的?遣我來楚朝問詢。”金藎昊手一指王笑,喝道:“你王笑又是如何做的?毀我船只,殺我國人!”
街上的楚人聽了這一席話,紛紛低下了頭。
連錦衣衛與官員們也有些羞愧起來。
武備不強、受辱于人的無奈往日不覺,此時卻一點一點浮上來。
祖輩留下的是萬邦來朝的赫赫江山,是風華絕世的華夏上國。卻在自己這輩人手中,滄落到如今的地步。往昔的泱泱大國,終于連一個屬藩都保護不了了,淪落到被藩夷指著鼻子痛斥的地步……
王笑策馬看著金藎昊,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好一個背主家奴。”王笑大喝道,“我為駙馬,成婚時須背《太祖訓誡》,知道太祖皇帝當年是如何對我說的嗎?”
“‘四方諸夷,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吾恐后世子孫倚中國富強,貪一時戰功,無故興兵,致傷人命,切記不可’!兩百七十七年的包容庇佑,換來的就是你們這樣忘恩負義的對待?!”
“我大楚兩次援朝抗倭,致使遼鎮精銳受損,十去其六,錯失進剿建奴之機,只能坐視努爾哈赤坐大。之后的五十年來,你朝鮮如何做的?首鼠兩端,見異思遷!努爾哈赤一朝興起,你們便開始搪塞敷衍,奉行中立……”
金藎昊忙喊道:“那是光海君在位時做的,我國主正是不滿他此舉,才廢黜其王位……”
“那又如何?”王笑大喝道:“你們如今所為與他何異?出師皮島,殺我東江將領,虜我遼東難民。最先破壞兩邦和穆的人,到底是誰?!”
“當年清軍挾迫,我國主被逼無奈……”
“閉嘴!”王笑叱道:“百姓滄為奴隸、王妃世子被虜,卻還俯首稱臣?受奇恥大辱卻只會屈膝諂媚。永遠只等著我楚朝的保護,自己卻毫無骨氣!你們之不幸,皆因你們之不爭!竟還有臉來質問我?!”
“斗米恩、升米仇的奸滑之徒,畏威而不懷德的叛主家奴,也敢攔我的路?”王笑冷笑道:“你那破船不是我擊毀的。但就當是我做的也無所謂,你又待如何?”
金藎昊大怒,指著王笑喝道:“你……”
他氣得怒火攻心,漢語便不太好用,嘴里一通嘰哩咕嚕之后,轉向何良遠道:“何公,你看你們這個駙馬!此事必須有個交待。”
“你們楚人可想好了,我朝鮮如今雖降于大清,但……”
“砰!”
一聲銃響。
何良遠還沒來得及開口,金藎昊的頭顱便在他眼前爆開,血濺了他一臉……!!
長街之上,所有人目瞪口呆。
王笑放下手中的火銃,皺眉道:“依楚律,敢尊稱奴寇的偽國號,斬立決。”
他說完,轉頭向耿叔白低聲問道:“有這條吧?”
耿叔白還沒回過神來,許久才喃喃道:“應該……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