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愿為我效死,憑得又是什么?因為我是侯爵之尊?那如果我也和馬永望一樣是要剝掠你們的貪官又如何?
“你們說愿為我效死,但若哪天我戰敗了,你們是否又會再次像今日這般再跪在新的勝利者面前、高呼忠誠?”
“三百年來,你們永遠都這樣。在權力之下卑躬屈膝、將血氣消磨殆盡。我來了你們就為我效死,女真人來了你們就為女真人效死!到時候甚至調轉刀頭,跟隨他們的鐵蹄,揚刀屠戮同胞?”
說到這里,軍戶們紛紛大呼起來:“我等不敢……”
王笑搖了搖頭,心道:不敢?我知道你們會那么做的,我已經看到了。
“不敢?我受夠了你們的‘不敢’,我也不稀罕你們麻木不仁地效忠。你們能不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活?!”
一聲大喝,無人敢應。
又是寂靜了一會,有人輕聲勸道:“侯爺息怒。”
“我息不了這個怒,當此家國危局,我問你們,該由誰來守國?守的又是誰的國?”
眾人面面相覷,有零零散散的人低聲給出了一個極妥貼的答案。
“我們來守!守陛下的國……”
王笑聽到這個回答,有些泄氣地吁了一口氣。
好吧,我偏不信這個邪。我慢慢和你們磨。
他這般想著,翻身下了馬,擼著袖子,打算好好地和他們說道說道。
這些日子以來,王笑一直在想該從哪里積蓄力量?
他也和秦小竺說過“需要站到一個偉人的肩膀上才行”,到了現在,這個念頭與想法終于開始一點一點變得清晰了些。
至少,他已經想好了要站到哪個偉人的肩膀上去。
“我們與建奴這場戰爭,不僅是一場民族的戰爭,而是一場革命的民族戰爭。”
少年開口說了一句,并試著調整好正確的腔調。
“現在,家國需要你們,你們需要知道自己是誰。”
“這個楚國,最多的是什么樣的人?是你們,是你們這樣一無所有的農民階級。你們不該為了誰的江山社稷而戰,而該為了你們自己的命運而戰,因為這是你們的家國!”
“農民階級應該運動起來、武裝起來。至少應該覺醒起來……”
一切都還顯得很晦澀,王笑自己也還不算想透。
他小時候政治課學得也并不好,如今也還在慢慢地整理著思想,在黑暗中試圖尋找一條坎坷而屈折的路。
他不知道現在就談這些是否太過超前。
但他知道,接下來的兩百多年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現在是此后兩百多年之中,統治階級政權最不穩定、封建官僚最腐朽卻又脆弱、農民生活最黑暗悲慘的時期……
而與此同時,多數人在官僚豪紳的壓迫之下,已經對整個王朝喪失了信任而期待,麻木不仁地等待著拜倒在異族的鐵蹄之下。若無引導,大廈將傾。
這是一個渺茫的機會,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不論是成是敗,王笑都想試一試,試試看在滂沱大雨中能不能燃起一點點的星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