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杜澤志便開口說了第二句話:“可惜,令郎得罪了誰不好,何苦非要替些賤民出頭、得罪嚴督師的公子?”
胡英明賠笑道:“此事是犬子的錯,還請杜總戎替下官在嚴督師面前美言幾句……”
杜澤志忽然面色一沉,喝道:“但令郎也不該殺了嚴公子!”
胡英明一愣,喃喃道:“總戎大人何出此言?嚴公子活得好好的,我們方才還見到他……”
“是嗎?”杜澤志冷笑一聲,隨手一推,便將屋內的屏風推倒。
胡英明目光看去,登時臉色慘白。
只見胡敬事正不醒人事地倒在地上,臉上還帶著酣醉的表情。但手中卻滿是鮮血,手里的匕首正扎在那嚴公子的胸口。
胡英明猛然抬頭看著杜澤志。
“杜總戎這是……想做什么?”
“胡大人又覺得自己能做什么?”
杜澤志說罷,臉上浮起一個肆無忌憚的笑容……
事隔經年。
如今胡英明已經死了。
死得蹊蹺。
杜澤志明確地知道,胡英明不是建奴細作假冒的。
“那這些事……王笑知道多少?”
因此,這些天杜澤志心中一直帶著深深的警惕,直到知道王笑已經出了山海關,這兩天他才能安睡。
這夜,杜澤志正睡著,忽聽門外有人稟報道:“大帥,有人來了。”
杜澤志猛然驚醒,聽得這是心腹手下杜邦的聲音,便明白這‘人’指得是誰。
他拉開門,將杜邦迎進屋中,問道:“為的是庫勒察之事?清廷這么快就回消息了?”
杜邦低聲道:“來了三十人,他們拿住王笑和姚文華了……”
薊鎮總兵趙浩成,時年五十有三,他二十一歲中武舉進士,歷任沁州都司、碾伯營游擊、靖虜衛參將、延綏參將……如今官至左都督、掛二品武階平遼將軍,任薊鎮總兵。
三十年戎馬身涯,他是立下過不少功勞的,任延綏參將也曾有過斬奴一百、奪馬兩馬余匹的大功。
延光帝點他為薊鎮總兵,也是寄予厚望。
但如今,趙浩成似乎陷入了巨大低谷……
他這一夜又沒有睡好。
上任到薊鎮現在,一年又九個多月,他的睡眠越來越淺。
輾轉反側,趙浩成終于還是爬起來,支著額頭嘆息了一聲。
接著,他從衣柜中拿出一件道袍披上,盤腿坐在塌上,打著坐,默念起《太上感應篇》。
才念了一會,趙浩成終究還是沒能堅守住道心,又因為各種事煩惱起來。
他的惱煩有很多。
多年征戰留下的傷病一直侵擾著的身體;長久的失眠讓他的精神困頓;被杜澤志架空又讓他有種巨大的挫敗感……
陛下的苛責、薊鎮的糜爛、鎮守一方的壓力、將士的逼迫……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斷地變糟。
本以為修道能撫慰這種焦灼,但修道不成的失敗感,反而讓他愈發頹糜下來。
“元始天尊,弟子該怎么辦啊?”
突然,房門被人踢開。
趙浩成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拿被子裹住身上的道袍。
他并不想讓人知道自己這個堂堂總兵在夜里偷偷修道。
下一刻,有人冷笑道:“總戎大人這是想成仙啊。”
“杜澤志!你好大的膽子,敢闖本官的營房!”
杜澤志按著腰間的刀,一臉不屑地道:“我膽子有多大,只怕你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