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瞬間,石棟心想:我像黃狗,你他娘的還像只笨驢……
……
主將一死,兩千家丁在三千盧龍衛兵士的沖擊下終于緩緩向后撤去。
其實他們還算有條不紊,偏偏盧龍衛已大喊起來。
“我們勝啦!”
耿當還在砍著石棟,如魔怔了一般。
突然便有人一把抱著他,興奮地大吼道:“千戶大人,我們打勝了!我們打勝了!”
耿當轉過頭一看,便見到方勇勇那張和鵪鶉一樣的臉。
“俺們打勝了?怎么勝的?”耿當道。
方勇勇應道:“小的也不知道,但我們不是孬兵……”
“盧龍衛俺練出來啦?”耿當低聲自語了一句。
他轉過頭看著杜澤志的中軍大旗,手中刀一指,大喊道:“殺過去!”
晨光灑在戰場上,將地上的血跡照得似乎也有些鮮亮起來。
主戰場的廝殺正進行到激烈的時候。
薊鎮的兵卒迎著杜澤志的主力家丁形成最慘烈的一片戰場,張永年不停領著騎兵從側方迂回、沖鋒。
戰至此時,所有人都疲憊不堪。
但薊鎮這些兵卒的戰力也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王笑走過戰場,將一個一個傷者攙扶起來。
看著這一張一張營養不良的臉,一雙一雙麻木中帶著憤怒不甘的眼,王笑突然明白了他們的憤怒。
杜澤志通敵、劫掠,占官餉養強兵,傷的不僅僅是楚朝,傷的也是這些弱勢兵卒。
強權者凌駕規則,汲取強大的力量,反過頭再繼續欺壓弱者。
而規則有很多,律法、道德、勞有所獲……如今杜澤志踐踏掉的這個規則是忠義,他成了強者,而那些恪守忠義的人便成了弱者。
古往今來,不外如是。
因此,王笑能明白他們的憤怒。
杜澤志以數萬人之血淚聚強權、求一己之前途富貴,那他便需要擔這數萬人之憤怒。擔得住,他或許可稱梟雄……但今天,這些憤怒而瘦弱的兵卒不允許他擔住。
但戰場之殘酷便在于,它只認強弱,不認道理。
從所有兵力來算,趙浩成的一萬余名薊鎮兵卒、張永年的三千余騎兵、耿當的三千盧龍衛兵卒,一共是一萬六千人。但他們三面包夾,依舊敵不過杜澤志這八千精銳家丁……
戰場上,薊鎮的大旗晃了晃,緩緩向下倒去。
那旗手身上已受了許多傷,撐著旗桿搖搖欲墜。
下一刻,王笑走過來,扶住了他手里的旗桿。
王笑身后每個人都帶著傷,包括他自己也是。但他還是用力扶著旗桿晃了晃,高聲大喊道:“我們要贏了!他們要撐不住了!”
“我們要贏了,堅持下去!”
一聲聲的吶喊在戰場上遠遠傳去,薊鎮官兵士氣一振……
這一年,初出茅廬的王笑還不會打仗,他會的還只是努力當一個好輔助,告訴隊友:“穩住,我們能贏……”
但杜澤志確實要撐不住了。
因為他的戰略目的并非要消滅眼前這些敵人,而是要保全自己的實力。
這是家丁制度的弊端,他也逃不脫這個弊端。
一開始,杜澤志以為輕易便能擊潰薊鎮那些歪瓜列棗,沒想到這些人還挺能扛。
戰了大半夜,巨大的損失讓他的心都在滴血。
于他而言,再戰下去,打贏了又能如何?
丟掉了王笑和姚文華、當著這么多人被揭出通敵判國,他已經無法再在薊鎮隱藏下去,眼下最好的出路是去投靠清廷。那么,保全手中的力量才是正經。
看著戰場上那桿薊鎮的大旗晃了晃之后再次矗立起來,杜澤志當機立斷作了決定。
該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