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大一個朝廷還要運轉,百官該做什么還是得做什么,戶部該著手春耕、工部該著手水利、便是上林苑、欽天監這樣的也應一如既往。百姓該織布織布,該種地種地……至于杜將軍你,身負守衛京城之重責,便只需記得自己的司職,守衛京師。”
杜正和一愣。
王珍拱手,鄭重行了一禮,道:“你看,我們都不希望京城生亂……杜將軍請回吧。”
杜正和冷哼一聲,大步而去。
“慢走,改天一起吃飯。”
王珍送走杜正和,又揉了揉頭,臉色便冷下來。
“讓夏炎來見我……”
夏炎一進門,便遭了王珍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就是這般管順天府的?!百姓鬧事都鬧到內城來……萬一唐逆攻京,有人激憤之下開了城門,你當得起嗎?!”
正三品高官被一個落地舉子罵得頭都抬不起來,說出去很丟臉。
但或許是夾板氣受得多了,夏炎也不惱,極有經驗地低著頭,一句話也不頂。
王珍待杜正和客氣,因人家手上有兵權。對待這個順天府尹卻完全不同。
只因夏炎在這個位置上呆得久了,老官油子臉皮極厚,稍不兇他,他就蒙混過關……
如此罵了好一會,王珍方才開始吩咐正事。
“傳令下去,京城的青樓楚館、戲院賭場都重新開場,民間不禁喜樂。”
夏炎一愣,喃喃道:“可是,陛下前不久才下詔,為哀悼薊鎮被屠百姓……這……”
“我知道。”
王珍似乎有些低落下來。
“哀也好、憤也好,能放心上的人自會放心上,眼前京城民心亂不得。你發布告下去,唐中元已求和、建奴馬上便會撤兵。我們楚朝……大勝了。”
夏炎一愣。
“告訴那些官紳貴胄,該吃吃該喝喝,無知百姓看著,心也就安了……你去辦就是。”
“是。”
看著夏炎出了門,王珍頹然坐在椅子上。
閉上眼,他仿佛能看到永平城中無數人的尸骨。
耳邊卻似乎又傳來接下來京城的歌舞升平……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何其諷刺?
偏偏這一次,這樣的命令又是自己下達的。
終究還是活成了自己曾經最鄙夷的那種人。
……
過了一會,王珍想了想,提筆記下一行字民智不開,天下亡矣。
他卻并沒有太多時間調整自己的心緒。
“讓五城兵馬司鄧景隆來見我……”
鄧景隆是王珍今天見的第十五個人。
他身份卑微,坐在樓下等了大半天,只見各色高官來來回回,一直到用飯時才得以見到王珍。
“大少爺。”
一個稱呼,鄧景隆便表明了自己是清水坊的老人。
王珍點點頭,道:“我沒太多時間,就開門見山吧……你是唐逆安插在京城的細作,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