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并非是這個楚奸對大清朝有多么鞠躬盡瘁,而是林光赫與薩克達的處境不同。
兩人共同守城,出了岔子彼此要付出的代價卻是天差地別。薩克達大可將罪責往降將頭上一栽,自己什么事也沒有;林光赫卻是要家破人亡的。
如今有楚騎在肆亂大清腹地,福陵被毀、盛京被炸、遼陽被淹……林光赫一得到消息便馬上緊張起來,每日督促寬奠堡的防務,風雨不綴,賣力得不得了。
薩克達卻完全不當回事。
“嘁,狗奴才,看看自己那幅狗腿子的樣,還真以為大清朝有你們這些二臣降將的份?”
心中這般想著,這夜才到丑時,薩克達便派人去將林光赫喚來。
林光赫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慌慌張張便披甲跑回來,抱拳道:“額真大人,可是有敵軍攻城?”
“沒有,但是爺病了,今夜換你輪防……”
薩克達這幾天派人四下尋找,捉來了一個楚人女包衣、一個朝鮮女包衣、一個蒙古女子,又偷偷搶了一個滿州女人,現在人弄齊了,他今夜便打算來一場‘四國大戰’。
敵軍攻城?蠢材,這樣的地方能有個鬼攻城?爺現在卻是要去攻城了,哈哈哈……
林光赫心中無奈,只好拱手應下。
薩克達基本就沒守過城,往日也就罷了,林光赫還能在城樓上瞇著,如今卻不敢不慎。
他便讓人弄了點酒菜,也不敢多飲,只拿了一小壺,一邊慢慢品著,一邊翻看兵書。算是比在楚朝為將時要盡心得多。
不多時,卻有一個八旗小伍長徑直登上城樓,二話不說便拿眼睛四處打量。
林光赫轉頭看去,頗為客氣地問道:“遜塔,何事?”
“備御將軍。”遜塔行了一禮,眼睛中卻透著兇狠,嚷道:“我婆娘丟了。”
林光赫一愣,心道:你婆娘丟了關我屁事。
這寬奠堡中雖有雜役,卻沒有百姓,但滿人下馬便是牧民,便多將家屬一道帶來,其中遜塔的婆娘勉強算是堡內滿州女子當中最有姿色的一個……
林光赫雖是將軍,但降將的身份擺在那,也不愿與旗兵將士發生糾葛,便問道:“是不是白日里出城還未回來?”
遜塔目光在林光赫臉上掃了一眼,問道:“是不是備御將軍你派人搶了?”
林光赫的臉便沉下來。
“不是。”
遜塔哼了一聲,意思是諒你也不敢。
他便又大步下了城,四下去找。
這邊林光赫飲了一杯酒,心頭亦是火氣直冒。
便有心腹親兵湊過來賠笑道:“將軍莫氣,不與那粗鄙蠻夷一般見識。”
林光赫臉色更是一沉,輕聲罵道:“說話注意點,讓人聽到了,本將也保不了你。”
“是是……小的只是替將軍不值,將軍威風蓋世,卻日日受這等閑氣。”
“等著看吧,大清天子圣明,早晚剁了薩克達這樣的國之碩鼠。”
正說著話,忽聽城關上有喊聲響起。
林光赫一驚,起身便向城頭跑去。
“戒備!”
……
他到了城頭一看,便見十余名清朝百姓在城門前呼嚎,道是被朝鮮山賊追殺,請求放自己入城。
林光赫瞇了瞇眼,目光在這些人的鼠尾辮上掃了一會。
“不許開城!”
城下那些百姓哀求不已,林光赫滿眼警惕,就是不開城門。
遜塔卻是跑到城頭,向那些人喊道:“你們可有見過我婆娘?”
過了一會,城下百姓中有人用滿語問道:“你婆娘長什么樣的?”
“下巴上有個痣,很好認的。”
“白天我見過,現在怕是被朝鮮山賊捉去了……”
遜塔大怒,搶了一把弓箭對著人群就是一箭射去。
黑暗中有人痛叫一聲,似是受了傷。
一群人便又慌慌張張從城墻下跑開。
林光赫一張臉鐵青,很是無語。
這些滿州人難以管束不說,還不講道理,人家好心好心告訴他,還拿箭射人家……
“加強戒備,不許開城門!”
遠處黑黝黝的樹叢里便幾個人低聲咒罵起來。
“這楚奸……去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