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次入盛京帶的兩人一個叫劉福,一個叫侯火,都是比較機靈的士卒,是從護衛軍中挑出來的斥候,沒有關寧鐵騎那么強壯,當細作卻也合適。
他們跟著巴特瑪璪學了一陣子滿語,又了解了滿州各種習俗。如今已活脫脫是一派清民的作派。
一行人出了門也不再談論什么,只是好整以暇的在盛京城中走著。
這地方滿人地位超然,他們也不敢到內城,只在漢民多的地方看宅子,現在既租了客房,倒也不急著定下來,時不時便找個茶館酒肆坐下來聽人閑聊。
“剃辮閻王水淹了遼陽城……我妻弟就是從遼陽左近過來的,說是那景象,慘不忍睹啊。”
“你們說,那一場洪水得死多少人?”
“加上百姓,得死了快十萬人吧?淹死多少人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洪水過后得餓死不少人,回頭再來一場瘟疫,不好辦吶。”
“噓,少議論這些……”
羊倌難得遇到幾個有見識的,聽他們不說了,拿起一碟小菜、一壺小酒便湊過去,笑道:“還有這樣的事,幾個哥哥再說說……”
“我聽說,鄭親王、英親王、豫親王當時可都在遼陽,如何了?”
“還能如何?大水壓下來,當先要保的還不是這些貴人們?鄭親王年歲大了,一場大病還沒緩過來,這還算好了……英親王那叫一個慘,聽說啊,他本就斷了雙腿,被水一泡,渾身都是爛肉,生不如死……”
“噤聲噤聲,貴人的事是我們能議論的?”
羊倌拿自己的酒給幾人倒滿,笑嘻嘻道:“我不過是好奇,出了這酒肆誰認得誰?貴人們可回盛京了?”
“沒呢,鄭親王、英親王還在遼陽養病,豫親王繼續圍剿南蠻子,估計這場禍亂也快平定了……”
羊倌慶幸道:“那就好那就好,這南蠻子太可惡,害我丟了不少貨。幾個漂亮的奴才也丟了,只剩這個丑婆娘,可惡。”
“這年頭,能留得一條命便知足罷。”
羊倌不露聲色,又問道:“這么說,皇上還回來嗎?”
“哪能啊?這馬上要打下南蠻子的京城了。”
“就是說,你看這幾日以來,盛京城多平靜,老實說,我備了一筆銀子,只等大軍得勝歸來,淘一些好東西,再買兩個美婢……”
“嘿,有眼光,劫了楚朝,他們又帶些不少好東西回來。那些人搶得盆滿缽滿,多少東西隨便開個價便賣了,老實說,我也備了一筆銀子……”
羊倌離開酒肆回到客房,一張臉便黑下來。
“老子去他娘的!這些楚奸倒過得有滋有味……”
劉福與侯火也是氣忿不已,三人壓著聲音罵了幾句。
罵歸罵,羊倌心中卻是暗暗盤算。
也不知這盛京如今是何人在主事,竟治理得井井有條,本以為軍民都盼著皇太極回來,沒想到卻是上下一心,還要拿下楚京……
他再次推開窗戶,望著熙熙攘攘的街道,愈發感到頭痛。
下一刻,有歡呼聲遠遠傳來。
羊倌探出頭一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同一時間。
薊鎮,耿當手中的刀落在地上,放聲大哭。淚水混著血跡流進他臉上的傷痕里……
京城,王珍手一抖,手中的信報便落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怎么會這樣……”
宣府,唐芊芊站在城關上,柳眉一皺,緩緩道:“不可能,這必是奴酋的伎倆。”
“我不管可能不可能。”唐節大步躍下城頭,提槊上馬,大喝道:“將士們,隨我速取居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