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吳閻王大馬金刀地坐著,他的兩個兒子吳通與吳伯正站他面前,其身后則是一眾將領。
眾人議了好一會,孟九才進來,環顧了一眼,似乎覺得吳閻王這樣的人與岳飛同處一殿有些可笑,便搖了搖頭,臉上微有些諷意。
“孟監軍來了。”吳閻王的長子吳通招呼道,“大軍這糧草可不夠了……”
孟九也不搭理,理了理衣冠,走到香案前,鄭重其事地給岳飛的塑像上了三柱香。
吳通冷哼一聲。
這老太監裝模作樣,當自己是什么東西。
孟九上過香,方才在吳閻王身旁的位置坐下,開口道:“糧草不多了?鎮南軍一路攻城掠地,以納捐之名可是拿了不少錢糧。怎么?這就吃完了?”
吳通不悅,斜瞥了孟九一眼,道:“那是鎮南軍的口糧……”
話音未了,孟九打斷他的話,轉向吳閻王問道:“大將軍想與陛下分家不成?”
吳通大怒,抬手指著孟九便喝道:“陛下派你監軍,你卻想挑撥離間?!”
孟九抬眼盯著吳通,眼中一片寒芒,緩緩道:“小子,把你那點小心思收起來。陛下和大將軍共創基業,情同手足,別因為你這種齷齪心思,逼陛下落一個苛待功臣的污名。”
一句話陰森森的,吳通心底一涼,他臉上死撐著還想怒叱,吳閻王卻擺了擺手道:“都別吵了。”
他說著,轉頭看向孟九,道:“監軍誤會了,并非我鎮南軍藏著銀糧不肯拿出來。大哥既然讓我統率……”
“是陛下。”孟九道。
吳閻王眼皮微微一抖,點頭道:“是,陛下既讓我帶兵,我當然對所有兄弟一視同仁。上個月鎮南軍被楚朝山東兵馬擊敗,錢糧被劫了不少……”
孟九眼也不抬,卻是從袖子緩緩掏出一本冊子,自己翻開來看。
吳閻王見了,眼中隱隱泛起一絲殺意,嘴里的話鋒一轉,卻是道:“總之不論如何,糧草再支撐月余還是可以的。”
那邊吳通與吳伯對視一眼,心中也對孟九極是不滿。
自古開國功臣的下場可鑒,何況是吳閻王這樣水淹開封聲名狼藉的,他們父子心中明白,唐中元往后難免想對自己下手。要想自保,只有攥緊了手上的兵權,而要兵權,首先便要有糧草。
因此,南路大路借伐楚之際一路搶掠,所得錢糧盡數被他們父子藏下。
本以為事情做的隱秘,沒想到還是被孟九記錄在案……
接著,卻聽孟九嘆了一口氣,道:“大將軍有難處,陛下自然也理解。糧草是小事,議到這里便是了。”
一句話,氣氛終于緩和了些。
孟九又道:“眼前最重要的,還是不能讓周纘逃了。”
吳閻王點點頭,問道:“監軍怎么看?”
“楚軍以孫白谷為帥,但關鍵在于王珍,此子有幾分手段,棄京城跑到滄州,這地四通八達,既可走海路,又可走陸路,還山東兵馬接應。大將軍若想硬攻,怕是防不住。不如圍而不攻,等楚軍糧草耗盡,必有人將周纘獻上來。”孟九道,“對了,陛下已派了三殿下請來助陣,不日即到。”
吳閻王一聽,面色便陰下來。
唐中元自己坐鎮京城,讓他統兵在外,不給錢銀就算了,還擔心他拉攏別的兵馬、派唐節來制衡。
等回頭自己的錢糧被吃干凈了。再回到京城,好處都給別人占光了。
想到這里,吳閻王便搖頭道:“不行,如此未免夜長夢多……”
下一刻,卻聽兵士沖進來,急報道:“大將軍,楚軍攻營了……”
遠遠的戰場上有廝殺聲響起。
岳廟中安靜下來。
岳飛的塑像一動不動,臉上始終帶著不怒自威的神情。就仿佛是親眼看到一群賊子的私心算計之后,在為這千古江山感到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