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逼宮政變的家國大事,從這小子嘴里說起來輕描淡寫的,竟好像尋常百姓家里的瑣事一般,這讓他一時有些無言以對。
“這么說,你倒還是個忠心的?”依舊是譏嘲的語氣。
“忠心不敢當,兒臣必定會孝順。”王笑應道。
‘忠心’他自問做不到。但孝順嘛,把老頭子照顧好,再為了老頭子的心情哄一哄、騙一騙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父且先安心,歇好了身子,到了南邊讓殿下歸政于你,到時重整旗鼓、收復河山……”
話雖還是那樣的話,從王笑嘴里說出來分量便不同。
延光帝雖然不可能相信,但緊張兮兮的神經還是稍稍松了一些。
那邊王笑又安排人鋪了被褥,讓人硬扶著延光帝躺下。
連續半個多月顛沛流離地逃亡,難得在安全的環境中裹著松軟的被褥,延光帝還想要抗拒,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爬不起來。
海船搖搖晃晃,丟了江山的老人像個孩子一樣對所有事都作不了主,只能長嘆一聲。
過了良久,他終是沉沉睡去。
王笑退出船艙,魯嬤嬤便跟了上來,低聲道:“駙馬爺,老奴是奉了公主的命令來的,要看好陛下……”
“我知道,你做得好,回頭重重有賞。”
聽了這一句話,魯嬤嬤咧開嘴便是喜不自勝。
方才她聽王笑說要歸政陛下之類的,便嚇了一跳,此時見駙馬果然還是公主這一邊的才心中大定。
王笑轉頭看了幾眼,見延光帝身邊所剩無幾的侍衛宮人都是生面孔,便問道:“這些人……”
魯嬤嬤便低聲道:“駙馬放心,這些都是皇后娘娘與公主殿下的心腹。”
一副又神秘又得意的樣子。
好嘛,這媳婦和丈母娘把老岳丈架空了。
王笑微有些無語,卻是問道:“還有父皇身邊原來有幾位太監與我相熟,東廠王督公,劉安,汪賢這些人呢?”
“王督公在齊王殿下身邊,陛下身邊別的太監則被娘娘調開了,這戰亂之中,老奴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好吧。”
王笑有些遺憾,接著便見陳圓圓推開門出來,探頭往這邊看了一眼。
“陳姑娘有何事?”
陳圓圓低著頭,似有些為難。
王笑還當她有什么重要事要說,過了一會,卻聽她低聲道:“敢問……有沒有……吃的?”
王笑此時才想到他們奔波逃命這么久,怕是早已經餓得不行。
“唔,是我疏忽了……”
安排完延光帝這邊,王笑又去見了高成益。
高成益與王笑麾下別的將領不同,他并沒有什么報國之心,一心只想著向上爬、賺個富貴。這次跟著出京,其實是想攀附著齊王,謀一個從龍之功。
時至今日,許多人也并不覺得楚朝要亡國,無非是像宋室南渡再偏安百余年,高成益便是這樣認為的。
孫白谷選擇從東路突圍時,高成益還以為自己立了大功。等后來發現齊王沒跟來,這邊只有一個延光皇帝時,他郁悶得恨不得暈過去。
今日若非王笑趕到得及時,高成益此時大概已經投降了。
但王笑來了,情況便大有不同。這個懷遠侯如今已給人一種“跟著他就能建功立業”的感受。
這邊王笑仔仔細細地向高成益問清了楚軍與瑞軍的兵力以及戰況,便在地圖上推演起來。
高成益目光看去,只見王笑已手指在地圖上劃著,嘴里默念著什么,那份篤定與在京城時完全不同。
好一會兒,王笑指在地圖上重重一點,緩緩道:“大哥他們應該會在這里渡黃河,他們的兵力應付吳閻王還是危險……我們去支援他們。”
高成益目光看去,只覺侯爺好有殺氣啊。
但他一走神,便沒看清王笑點的是哪里,接著他一愣,心中暗想道:“我們?我們才多少人?”
但看著王笑眉眼間那堅毅的神情,不知為何,他脫口而出便是:“末將領令!”
王笑轉頭看了他一眼,很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要急,我還沒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