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雖沒想弄明白這些,孟九還是緩緩說了起來?
像是在教導弟子?
也像是在復盤……
“要聯楚抗虜,我們就必須殺掉周纘。否則王笑手里握著這個天子,兩三年內便能整合江南,到時建奴打跑了,我們瑞朝也就完了。鄭元化比我們更想殺周纘?
可惜,他派來的人是蠢材?
斗不過王笑。我只好親自出手了。周纘一死,周衍與周昱想要帝位?
只能打起來。如此,我大瑞才能選一方聯合。明白了嗎?”
“明白。”
“自古聯盟?
講究遠交近攻?
和鄭元化聯手將王笑一勞永逸地解決掉?
與我大瑞極有利,因此我傾向于聯合南京。但七殿下主張聯合王笑,也不無道理。扶弱抑強比遠交近攻重要。登萊、皮島皆在王笑手中,薊鎮戰事一起,王笑的作用確實比鄭元化要大……”
“所以師父這兩天留著濟南城,就是為了等王笑來談?”
孟九抬頭看向天空,眼神有些不解。
“不全是,一開始我并沒有決定好。扶弱抑強……我擔心的是,王笑與鄭元化,到底誰弱誰強?”
陳圓圓低頭不語。
孟九自言自語道:“看起來鄭元化更厲害。但我仔細一想,王笑其人怕是更不簡單,甚至于他到底是如何年紀輕輕便能如此老辣呢?想不明白啊。我甚至想過,是不是每逢亂世,便有蒼天眷顧的大氣運之人,此事我早晚要探個明白……說回今夜,我一開始讓他下跪,他若真跪了,我絕不敢與他合作。”
“嗯?”
“楚漢爭霸之時,項羽要烹殺劉邦之父,劉邦是怎么說的?”
“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
“亂世爭雄,也只能是有這種烹父求羹的心性,真能成就大業。”孟九道:“王笑今夜若真能跪下,我才叫真服他。但其人就太可怕了,大瑞若要扶弱抑強,我絕不會選他。”
“再后來,我直言問他有什么秘密,他不肯據實相告……讓我放心不下啊,此子藏得太深。連我都不能從他眼中探出一點底細。若不是知道七殿下在屋上,當即我便要出手殺他……”
陳圓圓又是低頭不語。
“一直到最后,周衍來了,我才算是看出了一點名堂。”
“所以周衍也是師父找來的?”
“是啊,王笑摔了周衍那小子一巴掌,總算是露了底。”孟九淡淡道,“王笑縱有經世之才,心志還是不足。他再有能耐,也不能阻擋我們大瑞取得天下,算是不足為慮了。有了這一巴掌,王笑、周衍就算還能相和,遲早必有間隙。一塊瓷器有了裂縫就是有了裂縫,修不好的。最重要的是,王笑說不再輔佐周衍,那話是真心的。呵,自古英雄都是屢屢挫敗而不餒,他不行,他一開始就沒有那顆硬如鐵石的心……”
他說到這里,想了想又道。
“王笑一走,周衍絕不是鄭元化的對手。那楚朝兩邊的戰事一起,怕是鄭元化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打下濟南。到時鄭元化必不會真心與我們聯合,只會坐視建奴與大瑞開戰。如此一來,大瑞就太被動了……
沒辦法,我只好選擇與濟南聯合。周纘這個女兒也不是易與之輩,人來了,三言兩句便能明白局勢,殺父仇人便在眼前,她也不來看一眼,派人與我說王笑要走,她不打算攔……又讓周衍與我和談。呵,最毒女人心,這女瓜子比我這個太監還狠。”
陳圓圓道:“師父便沒想過這是王笑的詭計?”
“想過,但不像。他是真的失望,我能看到他身上那種放手之后的輕松……薊鎮戰事在即,我不能冒險讓鄭元化迅速吞掉周衍……”
“那要是以后養虎為患呢?鄭元化只老老虎,王笑是只小老虎。他還很年輕,以后未必不能有更狠絕的心志。”
孟九嘆道:“那是后話,總之今夜,我是盡力了。往后若有變故,當作我看走眼了便是……”
馬車緩緩而行。
“夫君生氣了嗎?”淳寧問道。
“沒有,”王笑道:“你剛才見到孟九,不想報仇嗎?”
“不知道誒,就是想了想夫君忍辱負重是為了什么,然后便也明白了。”淳寧將膝上放著的江北四鎮的行路地圖拿了起來,又道:“夫君你看,我拿到了這個。”
“還不知道是真的假的……”王笑話到這里又停住,想到自己剛才說過不干了。便問道:“你覺得我有秘密嗎?”
“夫君指的是什么?和別的姑娘……”
“不是。”王笑馬上打斷,問道:“你覺得,我和世人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