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些種子,再告訴百姓這些作物該怎么分配著種……今年是個好年景吶,二月二日新雨晴,草芽菜甲一時生……哦,這些你小子不懂,不用你幫。”葛翁山說道,語速慢得王珰差點睡過去,末了道:“你又是從哪過來的?”
“學生去了青州一趟。”王珰道:“笑哥兒要在那建槍炮廠、火藥廠。”
王寶打斷道:“這么大的事他交給你?”
“那沒有,我就幫忙接待一下夷人,再談點生意。”王珰抬手一指,道:“看,那個紅胡子就是,我還跟他學佛郎機話。”
葛翁山一摸胡子,鄭重道:“你堂堂華夏漢人,怎能跟著一個蠻夷學那些粗鄙之語?成何體統?”
若是別人聽了、許是要和葛翁山爭辯一二,王珰卻是嘻嘻一笑,道:“先生說的是,就是笑哥兒和齊王逼著我學的,不像話。不如先生和他們說說,免了學生這遭罪?”
“哼。”王寶心眼壞,馬上就告狀道:“先生,他巴巴地跑過來就是要扯你的虎皮作大旗,別中他的計。”
“好你個王寶,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葛翁山也不理會兩個小子吵鬧,瞇著眼遠遠望了那安德里安一會,緩緩交待道:“老夫看這個夷人,貌似憨厚、實則奸滑,你和他打交道注意些。”
王珰一樂,道:“先生也看出來了?這馬里奧原就是個夷將,被賀琬捉了。他聽說我們想找工匠制作火炮,他便說自己會鑄炮,其實屁都不懂。但他知道哪里能買到火炮,也是有用的。這次笑哥兒和尼德蘭人談,拿他當個陪托,壓壓尼德蘭人……”
話音未了,葛翁山在他頭上一拍,道:“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這些是公務,你怎好輕易說出來。”
“和先生說說,有什么打緊……”
葛翁山道:“我朝的鑄炮工藝不輸于夷人,早在延光初年,時任工部尚書的黃克贊便募匠人仿制紅夷大炮二十八位,我朝泱泱大國,冶金之術遠高于西夷,以鐵、銅復合鑄炮,更勝于西夷大炮……不行,這事老夫得去和國公說說。”
“先生勿急。”王珰嘿嘿一笑,拉住葛翁山,低聲道:“笑哥兒知道的,所以已經先建了鑄炮廠,這次是想把那個榴彈炮的工藝弄過來再鑄更好的野戰炮,再參照一下夷人那邊制火槍的技藝……”
“是嗎?老夫不懂這些,老了啊。”葛翁山老眼瞇了瞇嘆息一聲,又向王珰問道:“你如今在哪個衙門任職啊?”
他之所以有此一問,因為周衍如今只是齊王,不能再依楚朝中樞舊制任官,屬下臣子都只能算是王府屬官,王笑干脆借此機會依照腦中印象,重新劃分了官制。
葛翁山對此也苦惱……像他以及何良遠、左經綸這樣的老臣不愿去南京投奔新皇,擔任齊王屬官又不妥,于是便成了什么‘國務顧問’,讓人摸不著頭腦。
王珰聽了,老老實實答道:“學生在商務處任職。”
“商務處?”葛翁抬起頭,咂著嘴,像是記不起來。
王珰于是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我們商務處的部堂大人就是我二堂兄王珠,我大哥王珍任農業處的部堂……說起來,等齊王殿下稱帝了,商務處就可以改叫商務部,軍機處就可以叫軍機部。就像是六部被分為十二部,這么一說老師就懂了吧?”
“原來如此,商務處啊。”葛翁山點點頭,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與葛翁山聊了一會,王珰又將安德里安送到驛館,與人交接之后便乘馬車回府。當然,他的小宅院其實也稱不上什么府。
家中人口也不多,王珰有個使喚的小廝、碧縹從王家帶了兩個貼身丫環、小兒子有三個奶媽,再加上前陣子買來的那個張嫂。
好在王笑不是真的要逃到海外,王珰也終于保住了自己這個小宅院,對此也是頗為高興。
他走進院子,只見碧縹正領著兩個丫環與張嫂在院里撒灶灰,這是二月二的習俗,名曰‘撒灰引龍’,就是拿灶里的草木灰撒一圈,因為這條灰線又細又長,形似傳說中的龍,寓意把象征吉祥的龍請到家里。
“二月二、打簸箕,大囤滿、小囤漾……”
碧縹一邊念叨著,一邊拿著銅錢放在灰上,一轉頭看到王珰,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