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悟并不與王珰爭論,對王笑道:“施主這邊請。”
穿過一個佛堂,佛堂中有個老和尚衣著樸素,是用碎衣布補綴而成,正盤腿坐在那念經。
“師兄。”真悟喚了一聲。
老和尚正專業參禪,閉著眼也不答話。
“這是老衲的師兄,真凈。”
真悟笑著介紹了一句,請王笑幾人進到旁邊的禪室,各自在蒲團上盤腿坐下。
“施主今日大駕光臨鄙寺,想必不是為了燒香拜佛?”
王笑道:“實話實說,我想分了貴寺的田地。”
真悟手中佛珠停了下來,轉頭向知客僧吩咐道:“去把田冊拿來吧。”
不一會兒,一個小箱子被擺在王笑與真悟之間。
真悟和尚手中的佛珠又轉動起來,緩緩道:“梵唄寺傳到這一代,諸位師兄弟當中,老衲悟性不是最高,佛理不是最精深,最后卻由老衲做了這方丈,國公可知為何?”
王笑道:“想必是你擅于待客、結交官紳。”
“是啊。”真悟嘆道:“我等修行佛法,終還是免不了要吃五谷,要穿衣避寒。這些是俗事,老衲將這些俗事料理好了,讓寺中其余人可以潛心修行。國公爺覺得……老衲是功德、還是罪過?”
王珰在上山時便聽到這梵唄寺有田一萬畝,對這和尚沒有好感,此時心中不由暗罵他不要臉。
王笑只是笑了笑,道:“如此說來,方丈這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境界?”
“國公謬贊了。”真悟道:“這些田產,大部分是當年德王、東阿王在濟南時賜與鄙寺的,一是為祈禱國泰民安;二為保佑陛下長壽安康;三為王府上下祈福……鄙寺收了這些田產,僧眾日夜伺俸佛祖,祈禱佛祖保佑,若用世俗之語來說,這也算是‘受人錢財、終人之事’,也算是為其度厄,何咎之有?國公爺要分田是好事,但收沒鄙寺的田產,可有道理?”
王珰聽這老和尚又是拿出王爺、陛下、百姓,又是拿出佛祖來壓,心想:“要靠講道理的話,這田地大概是要不到了。”
“道理我這里有很多。”王笑道:“老和尚是想談佛法,還是想談律法?”
“田產乃世俗之物,自應以世俗之律法來談。”真悟嘆道,“就算是你是國公,強占鄙寺田產,也是犯了大楚律例。”
“受人錢財,終人之事。”王笑忽然笑了笑,道:“你們收了這些田地,替皇室侍奉佛祖,但佛祖并沒有保佑我大楚啊。東阿王一脈早已斷了傳承、德王一系全家被建奴殺擄,這便是你們祈來的福?我大楚國不泰、民不安,連陛下也駕崩了……你看,你們這些寺廟收了錢卻不辦事啊。”
真悟似乎愣了一下,又道:“那是施主們心不夠誠……”
“哈。”
王笑站起身來,腳踩在那木盒子上,又道:“懶得搭理你這神棍,現在我要代表大楚皇室……把這賞賜的田地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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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悟抬起頭,平靜下來,看著王笑,緩緩道:“國公就打算拿這個理由收回山東所有寺院的田產?怕只會讓人貽笑大方吧?”
“不需要理由。”王笑道:“要談律法、先消除特權。建立在特權之下的律法,沒什么好談。”
“國公不必如此偏激。”真悟緩緩道:“要分田,鄙寺可以幫國公,只需要國公肯扶鄙寺成為……”
“我來不是和你談條件的。”王笑打斷道:“我是來搶的。”
他腳下一踢,小盒子滑過禪室的地面,一直滑到耿當腳下。
“第一家,收好……”
下一刻,窗外響起“噗”的一聲,大片的血在窗紙上灑開。
耿當才彎腰去撿裝滿田契的木盒,一支弩箭貼著他的背“嗖”的一聲穿過。
唐芊芊縱身一撲,將王笑撲倒。
“國公爺你這樣,會失了……”
真悟嘴里話到一半,弩箭猛地釘進他的喉嚨!
咯咯兩聲之后,老和尚便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