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承運頭都不抬。
“你不去招惹王老二,他必不會招惹你。少做蠢事。”
錢怡又道:“但女兒在王家呆得好不自在,王家的銀子都是陶文君管著。王寶也被支到講武堂去了。王老二不許女兒在家中待客……”
“出去。為父沒功夫你聽說這些。”
錢怡才轉身要出書房,只見一個下人稟告道:“老爺,商務處王大人來了。”
錢承運看看天色,點點頭:“上衙前先見見他吧。”
他吩咐完,轉頭看到錢怡,略一思索,又道:“怡兒,給為父磨墨。”
“哦。”
過了一會,卻是王珰快步走進來。
王珰是五天前從德州回來的,回來后似乎很忙,錢怡也不怎么見到他。
在錢怡眼里,這個西府老五也是個沒本事的。
彼此落座,王珰先開口道:“錢大人,你找我?”
錢承運點點頭,緩緩問道:“你們商務處打算如何安撫山東糧商?”
王珰笑嘻嘻道:“二哥和笑哥兒不在,下官也沒有辦法,商務處許多事還請你幫忙定個章程。”
“如今糧食都收上來,由朝廷統一攤派,每人每月糧食皆有定額,唯有辛苦勞作、或立下功勞可多得糧據。但你認為有余銀的人家真的會因此少吃一些嗎?”
王珰道:“錢大人又在開玩笑了,有錢人家囤積糧食還真是為了吃不成?還是豐年收糧,荒糧高價賣出去,賺銀子嘛。他們反對這事,不過因為是少了個賺錢子的大買賣。哪里又是因為差那一口吃的?少吃兩口米面,多吃幾口肉的事。”
錢承運笑了笑,抬手道:“繼續說。”
王珰不是能好好坐得住的人,扭了扭,換了個姿勢攤坐著,又說道:“就說我爹,他是賣酒的,現在沒了糧食,他造樣釀酒,嘿嘿,他在萊州煙臺山種了葡萄,以葡萄釀酒。所以說啊,樹挪死、人挪活。萬事總有辦法的嘛……”
錢承運見他越岔越遠,打斷道:“民以食為天,糧食是最基礎之物。因此國公絕不容許糧價掌控在糧商、富戶手中。這是此次發行糧據的根本原由之一。但,也不能把糧商和富戶真的逼到絕路,在讓貧民有了基本的口糧之后,也不妨讓這些人可以操控一些別的東西。比如你剛才說的肉、葡萄。”
“錢大人的意思是?”
“要賺錢發家可以,不能再拿糧食來賺。”
王珰苦了臉,嘆道:“錢大人你這不是扯嗎,之所以糧食好賺銀子就是因為百姓不買就會餓死,還有別的什么能讓他們這么賺?”
“那就賺少一點。”錢承運道:“人活著哪個只為吃一口米面?誰不想吃好喝好……”
“錢大人,你就直說唄,你說了下官去做就是,何苦要讓下官領悟?”
錢承運有些無語,將幾本奏書一丟,丟到王珰懷里。
“山東田地如今已經分完了。還剩下三十萬頃的田地、池塘、山林,你們商務處‘承包’出去,另外,前陣子你商務處經營的食物加工事項,如何大量地養殖豬羊雞鴨防止瘟疫、如何密封腌制魚蝦海產,如何制作罐頭、果干、肉干……如此種種,全都教給他們……”
王珰倏然站起,驚道:“這可是我們商務處的機密,我們替朝廷賺了多少錢子,現在……”
“現在把這些銀子讓給他們賺。”錢承運斷然道:“這些糧商富戶此次受了損失,如今帶頭鬧事的已經打壓得差不多了,棍子打完了就該發甜棗了,除了教他們如何大量地生產糧食之外的食物,你們商務處還得有別的好處分潤他們。比如第一年的稅賦不收,第二年減半,這折子上有細則,你自己看。”
說著,錢承運一抬手,有吏員捧了一堆高高的折子上來。
王珰登時苦了臉,喃喃道:“但這樣一來,我如何向同僚交代,二哥又不在……”
“正是如此,才調你回來。”錢承運道:“你不是自詡最能與同僚交好嗎?”
“錢大人……”
“這是國公的意思。記住,馬上安撫住糧商富戶,讓他們盡快投入生產。”錢承運淡淡道:“對了,這話也是國公說的,旨意就在這里。老夫還要去議院上衙,王大人請吧……”
錢承運說著站起身,向外走去。
王珰看著那一堆高高的折子,苦著臉唉聲嘆氣。
“這差事也太累人了吧……”
下一刻,錢怡眼珠子一轉,忽然明白為什么她爹讓她留下來磨墨。
她走到王珰身前,問道:“珰哥兒,你看下,我要是想承包一個這個什么,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