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塞就是這樣在沒有額娘的情況下長大的。
為了討好皇太極,他努力練習弓馬,也努力學習漢學。結果沒等到他成年,皇太極就翹了辮子。
但這一身才學總是有用的。
碩塞很珍惜自己承澤郡王的爵位,在大清,宗室子弟多如螞蟻,唯有建功才能立爵。
這次入關,他終于得到了機會。
瓦克達一死,多爾袞終于不在顧忌碩塞的身份,讓他來圍堵王笑。有人說這是為了消耗鑲紅旗。
但碩塞明白,多爾袞并非不顧全大局的人。用自己,只因為派別人很難牽置王笑了。
他謹慎,再謹慎。
駐軍永定畔,他甚至想過王笑會不會決了永定河,放洪水淹自己的兵馬。
他不會因為這是在關內就認為王笑做不出這種事,仔細探查過,相信河水無法淹沒大軍,這才安營扎寨。
接著,守好糧倉、扼守道路、散布探馬,一樁樁一件件他都親自安排。
他不許士卒落單,并時刻關注千靈山的動向,卻不率兵輕易進攻,不給王笑任何一個反擊的機會。
碩塞知道。眼下王笑能做的選擇已經不多了,他的糧草最多再讓他吃三天。
一是率部東進,試圖進入燕京。于是碩塞死死扼守住盧溝橋,雷打不動,同時探馬散布了永定河。王笑若想進京,必須正面決戰一場。
二是西撤進入更廣袤的山區。碩塞不會去追,他不是瓦克達那種蠢材,他不貪功。王笑要走,他就讓王笑走,三天的糧草吃完,那些泥腿子不戰自潰。實際上,王笑已經兩次撤進了千靈山以西的草柏嶺,見碩塞不來追,自己又悻悻地回來。
王笑的第三個選擇是北上,進入門頭溝,再由門頭溝繞到香山,從城北進京。
碩塞認為,這是王笑最有可能的選擇。
而王笑若是做出這第三個選擇,碩塞本可以與京城北面的蔡家禎部一起合圍他。當然,不用蔡家禎合圍,碩塞也不懼與王笑堂堂正正決戰。
現在,蔡家禎已經在對付那一萬余關寧鐵騎。
戰勢已經進入了最微妙的時候。
散布在整個京畿大地上,唐中元、王笑、秦山湖、多爾袞、豪格、蔡家禎……包括碩塞自己,每部人馬處在不同的位置,一進一退的時機都需要權衡考慮。早一天晚一天,結果都可能天翻地覆。
碩塞的指尖有些顫抖,劃過地圖上一個個地方。
千靈山、永定河、盧溝橋、門頭溝、香山、京西古道……
“王笑,你時間不多了,會去門頭溝吧?”他喃喃自語道。
下一刻,軍帳外傳來一聲急報。
“報!楚軍動了,向北起行了。”
碩塞倏然站起,出了大帳,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走上戰臺,拿起千里鏡望著山上那移動人影,皺眉思忖起來。
“傳我軍令,盧溝橋守軍不可妄動……”
“探馬繼續打探楚軍情報,隨時報來……”
“其余人,拔營,向北!”
京城西面之山,統稱西山。北接上谷,南通涿易,西望代地,東瞰燕薊。
從黃帝建都于阿,披山通道于西山開始,西山之間的古道屢經修整,日久年深,便成了“京西古道”。
京西古道并非平整的康莊大道,而是蜿蜒盤旋在群山之間的小小石階。數千年來,商旅、軍隊、獵戶、采藥人、采香人通行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