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嵐山說著,想到馬時勝也沒有價值了,于是隨口吩咐道:“就泡我的虎丘茶便可。”
不多時,馬時勝與柳嵐山在帳中對坐。
雖是戰時,亦有雅風尚。
“虎丘茶氣芳而味薄,菁英浮動,鼻端拂拂,如蘭初拆。本官今日來,有口福了。”馬時勝抿了口茶,贊道。
話雖是這么說,但這只一杯茶,馬時勝也感覺得出來,柳嵐山已不再重視自己了。
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子太傅,官再高有何用?
柳嵐山心情不好,淡淡道:“馬大人今天來有何事?”
“本官渴望早點見到陛下,日夜期盼,如旱盼甘霖,不知可否先回南京?”
“呵,我還以為馬大人是來獻策御敵的。”柳嵐山冷笑道。
他眼神更不悅,強耐著性子道:“等我們大軍得勝,擊敗了叛軍,馬大人再帶著這喜訊見陛下,豈不美哉?”
馬時勝老臉一僵。
說實話,他是心里怕了。
王笑以三千人擊敗宋行柏三萬人的消息已經傳過來,讓人心中驚恐。
雖然關明還有五萬大軍,但再打下去,萬一德州的大軍也調過來,鬼知道會發生什么。
馬時勝覺得……關明看起來就不會打仗,圍了臺兒莊好幾天了都攻不下。這個柳嵐山一天到晚只會高談闊論,比關明都不如!
“老夫年歲大了,這幾日住在這軍帳里感了風寒……咳咳……只怕是時日無多了,唯有最后這個心愿,盼著在臨了前見陛下天顏……”
馬時勝說著說著,柳嵐山忽然便冷了臉。
“夠了!”
茶杯重重按在桌上,名貴的虎丘茶水濺了滿案。柳嵐山喝道:“見陛下是假,想到江南享福是真?!”
馬時勝吃了一驚,慌忙抬頭,想不明白這世家公子一向溫而雅,這又是突然發什么瘋?
“我受夠了你們這些人的嘴臉!”柳嵐山繼續怒叱道:“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嗎?你這些年斂了不少錢財,打算趁著沒幾年活頭了,早點到江南醉生夢死,之后戰事如何也不關你事。呵,清歌漏舟之中,痛飲焚屋之下,何其愚蠢?”
他閉上眼,搖了搖頭,臉上泛起痛恨之色。
“國難當頭,外有虜寇虎視眈眈、內有外戚叛臣狼子野心。舉朝人心,如狂如醉,偷安享樂,喪心病狂。臣武將,貪生怕死,視錢財如命。呵,眾人皆醉我獨醒,我心中多少痛楚你可知道?竟還要到我面前來賣乖現丑?滾出去!”
……
馬時勝愕然地盯著柳嵐山,心想你有病?
當時不是你說的嗎?“馬大人與我才是一路人”,去你娘的。
“裝模作樣的狗東西。”
他也懶得再理柳嵐山,要早點離開又不是別的沒辦法。
一個時辰之后,馬時勝便遞了一張三千兩的銀票到關明面前。
“還請伯爺通融則個……”
關明笑著收了,答應會派了一隊人護送馬時勝去南京。
等馬時勝離開大帳,關明身邊一名心腹馮弘方問道:“伯爺,這馬時勝已經無用了,在朝廷又沒勢力,他現在想離開,必是覺得我們打不過王笑,何不殺了他?”
壽昌帝登基后,江北四鎮總兵都已封了伯爵之位,關明獲封興平伯。
但他嫌伯爵之位太小,如今坐鎮武昌的孟世威能封侯,憑什么他關明有擁立之功卻只是伯爵?
因此關明其實不喜‘伯爺’這個稱呼,但也懶得管下屬怎么稱呼,他覺得自己反正馬上就要晉升侯爵了。
打敗王笑就是個機會。
“殺他做什么?馬時勝當了那么多年河道總督,攢了不少家當。”關明道,“派人護送他到南京,再到蘇州,等他把銀子調出來,隨便找個通敵的罪名安上去再殺。”
“伯爺高明。”馮弘方由衷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