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怎么說呢……驅虎吞狼?二桃殺三士?”
柳嵐山臉色灰敗,良久不語。
他已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王笑卻只是擺了擺手,目光又看向堤壩下的河水,問道:“你久在南京,可有聽說過這黃河要如何治理?”
柳嵐山突然臉色一變。
他迅速低下頭,沉吟了片刻,冷笑道:“徐州還未到你手上呢。”
“**不離十了,你們不治,我卻是要治的。”
“你治不了。”
說到這種事不關己的問題,柳嵐山終于平靜了不少,淡淡道:“就算你取了徐州,也根本沒有治理黃河的可能。要治,必從上游的開封、蘭陽、商丘、虞城等地開始。”
“哦,說說吧。”
柳嵐山憤而偏頭。
想了想,還是得找回點讀書人的尊嚴,這才開口道:“今歲朝廷光復開封之后……”
“娘厄息撇,什么‘光復開封’,無非是趁著瑞軍退走,撿了個大便宜,說得好聽。”秦小竺懶得聽人吹牛,又看這書生不可能傷到王笑,提著長刀自去指揮士卒造筏。
王笑無所謂地揮了揮手,讓柳嵐山繼續說。
柳嵐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冷冷道:“我不想說了。”
“大家都是楚臣,談談河務有什么關系?”
“呵,你還知道你是楚臣……”
“往大了說,我力拒建奴。往,我遵紀守法,如何不是楚臣?”王笑道:“比起關明這種亂紀之輩,我可謂是楚臣之典范。”
柳嵐山氣急反笑,但也知道王笑的意思是,自己老實點的話就看在“同是楚臣”的份上不殺自己。
“光復開封之后,工部都水司主事陳京輔便上書請求治理黃河。他認為治黃河應以打破自古以來的‘防治保運’之法,用‘徹首徹尾’法把黃河與淮河一起治理,從上中下游統行規劃、源流并治……”
王笑眼睛微亮,道:“具體說來。”
柳嵐山見其神色,心中一嘆。
眼下關明還沒被打敗,徐州尚還不在王笑手中,他卻立在這堤壩之上,問自己如何治理黃河?
唯有柳嵐山這樣見識過南朝腐朽的人,才明白雙方之間差距有多大……
“此子欲收買民心,可見其野心極大,往后必成社稷之大患。”柳嵐山如此想道。
他低下頭,道:“陳京輔的奏書說了四點,第一,在淮陰出海口筑堤,直到海岸二十里。第二,并黃河與淮河之水,束流攻沙,將泥沙沖刷入海。第三……”
“你說得太簡略。”王笑道:“你可知陳京輔的細則?”
“我又非工部官員,只聽說了一個大概。”
王笑微有些遺憾,又問道:“陳京輔上奏了之后呢?”
柳嵐山又是一嘆,道:“我之所以知道此事,就因陳京輔這個提議遭滿朝恥笑,文武百官罵其愚不可及,當此關頭竟還提些‘雞皮蒜皮’之事,稱其‘本末倒置’,一時傳為南京笑柄。”
“之后,首輔大人批復‘現值軍務未平,餉糈不繼,一時斷難興筑’,陳京輔憤而罷官,已返鄉去了。”
“歸鄉了?他家在哪?”
“一個小官,我如何知道?”柳嵐山隨口應了一句,心里突然有些警覺,只好道:“似是嘉興秀水,又或是杭州錢塘。”
“唔,押下去吧,這人倒有點用,先不殺……”
柳嵐山被五花大綁,由士卒推著跌跌撞撞走去,回過頭,立在大堤上的那道身影讓他感到有些迷茫。
沒有想象中那么不可一世,又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