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她們這個層次,艷冠秦淮、才絕江南,不是一般人想買就能買的。
這是文人劃地自盟的圈子。
簡單點說,讀書人們捧出幾個才艷雙絕的名妓,使之名冠江南,然后大家比才華、比相貌、比前程,看誰能打動她們的芳心,摘得名花。
從某種程度而言,她們有一定的選擇權,可以自己選擇委身于什么人。
但選擇權只局限于文人雅士權貴,若是遇到一個尋常的走卒販夫,哪怕你們再真心相愛,也只有被雙雙溺斃的下場。
她們是讀書人的獎品,這獎品包括她們本身,更豐厚的卻還是隨之而來的巨大名氣。
江南讀書人要的是‘佳話’,要的是一朝成了入幕之賓,天下知名!
司馬壽若想贖買李香君,江南文人大概要奮起大罵。
肥頭大耳的無才無德之輩,竟妄圖唐突佳人,何不以溺自照?視我秦淮無人乎?!
當然,要強搶也不是不行,但人家也是有后臺的……
就算搶到了,讀書人整天寫文章寫詩罵你,還要流傳后世,一般人也吃不消。
但,王笑自認為還是有實力硬搶的……
談完劉裕,顧橫波又吟了一句詞。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說到劉寄奴,不由便想到稼軒此句。”
她看向王笑,微微笑道:“國公詞才蓋世,亦是豪邁慷慨,不知今日是否也賦詩一首?”
一句話,蘇明軒也看向王笑,有些期待。
他自己不擅長詩詞,卻和王珍一樣是頂喜歡參加詩會的。
山東風氣簡樸,遙想當年觥籌交錯的盛景,恍如隔世啊。
王笑不語,心道顧橫波是研究過自己的詞風……不對,她研究過自己的抄襲習慣。
他擺了擺手,道:“沒有靈感。”
顧橫波微微一笑,道:“不如我吹笛一曲,香君歌之,為國公拋磚引玉可好?香君可是不輕易與人歌唱的。”
“好啊!”秦小竺撫掌應喝。
顧橫波自轉身讓隨從將自己的笛子取來。
她有‘南曲第一’的名號,南曲泛指賣藝不賣身的江南名妓,她能稱第一,技藝自是極精通的,輕撫長笛,聲音嗚咽,婉轉清揚。
李香君低頭聽了一會,拈著手指清唱起來,歌聲入耳,其韻悠長。
“千古幾興亡,乾坤終不老,拔山蓋世安在哉?臺上浮云臺下草……”
蘇明軒聽得呆住,直到一曲歌罷,良久方才喃喃道:“這竟是現作的曲,現作的歌。”
“雕蟲小技,國公見笑了,現在磚拋了,該把國公的玉引出來了吧?”顧橫波收了笛子,向王笑說道,神情仿佛老友。
王笑轉頭一看,見那邊自己的幾名隨從已押了一人上山。
他淡淡點了點頭,負手道:“李姑娘這詩應景,奈何我只得一句殘句,倒可以與諸君共賞。”
目光在徐州商紳臉上一掃,王笑方才開口。
“宜將勝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
戲馬臺上,眾人還沉溺在對西楚霸王‘力拔山兮氣蓋世’之威的追思當中,這一句殘詩硬生生把這一切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