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只見左明靜低著眉眼,他看不到她眼神……
因自幼家教使然,她的身姿永遠是那樣端端正正,但穿了一身官服,顯得與往常那嫻淑仕女有些許不同,也多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嚴氣勢。
這讓王笑感覺有些陌生,當年彼此剛認識的時候,她雖然也是恬靜不愛說話,但偶爾回眸,他還是能從她眼里看到幾分明媚的。
回想起來,許久未見她笑過了……
好一會,王笑開口問道:“齊王……與淳寧之間有了隔閡?不然他何至于跑來徐州?”
“此事,待國公回濟南后,由殿下親自說為好。”左明靜頭埋得低了些,又道:“國公放心,下官絕不敢置齊王于險地。”
“我并非是對你有顧慮……”王笑擺了擺手,又問道:“你打算如何做?”
“先殺人立威,清除鄭黨在徐州城所有細作。”左明靜道:“之前國公是要表現出放松,故而留著這些人給鄭黨傳遞消息,以免打草驚草。現在國公重傷,情況不同了,我們該表現出緊張,讓徐州成為那條‘驚蛇’,吸引他們來打,故而要緊閉城門,顯出風聲鶴唳之感。”
“其次,國公已布置好讓人阻止黃河決口,下官接下來該做好準備,日后把鄭元化的陰謀公諸于眾,引導江南士林與復社輿論,挫敗其后續計劃……”
王笑聽罷,指了指床邊。
秦小竺會意,拿出他的信印交在左明靜手上。
左明靜伸手捧過,又聽王笑道:“知道你來……我才算是心安……萬事小心……”
左明靜一路走到庭中的僻靜處坐下,雙手揣著那枚方印放在膝上,終于不再掩飾著自己的神情,把那份難過獨自顯示出來。
她不用再擺出大官的架勢,像往常那樣并著膝,如小女子一般落了淚,之后自己擦干凈,一邊梳理著腦中的思緒。
剛才王笑問的那一句話,此時才有空細細思量。
齊王與公主有隔閡,這事看出來的人不多,但大多都怪在知事院頭上。
王笑一問,她一間還以為他也懷疑是知事院在挑撥齊王姐弟間的關系,因此有些許委屈。但王笑其后那兩句話又讓她吃了定心丸一般,把那點委屈輕輕揮散……
只是那“萬事小心”又是何意?
思量到最后,左明靜依舊有些未解,把這樁小事拋開,任夜風吹干她臉上的淚痕,重新擺出沉靜的面容,向前廳走去……
徐州城因國公遇刺之事戒嚴,城中不免有些人心惶惶的氣氛。
但隨著府衙中的命令井井有條地發布出來,又有齊王親自來徐州坐鎮,一切都還算穩定。
對于一應官員而言,日常事務倒也沒有多少影響。
王笑離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他在不在、傷不傷的,該做事還得做事……
這天,張端又早早起來,一臉悲哀地站在屋中,任由他的通房丫頭霞兒給自己披上衣服。
這霞兒雖是丫頭,但從小就侍候張端讀書,頗通文墨,人也膽大聰慧,一邊給他理著腰帶一邊問道:“公子是因國公遇刺而悲戚么?”
“倒也不是。”張端淡淡道,“本以為他離開徐州,我不必每日如此清苦,沒想到他受了傷回來,城內管得更嚴了幾分……風雨欲來啊。”
霞兒淺笑道:“公子有大才,哪是真的怕辛苦。”
“君以眾人遇我,我以眾人報之;君國士遇我,我以國士報之。”張端道,“王笑重草民而輕士大夫,我何必為他賣命?”
“那公子今日干脆抱個病,在屋里陪霞兒玩可好?”
張端搖了搖頭,道:“徐州恐有戰端,我奉命收糧草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