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現謝了,抬起頭看去,目光先是瞥了眼王笑,心道他長大后果然還是像伯母多些,眉鼻又繼承了大伯的英氣,難怪能選為駙馬……
想到伯母,王現心頭一股孺慕、感激之情再次油然而生。
爹和大伯都是不管家務的,當年幸得伯母教誨,教自己明理做人……
他收回心思,再瞥了眼宋信,見那是個官,胡須打理得很漂亮,一身儒氣,似在打量自己。
“見過宋大人。”
宋信撫須道:“你遭奸黨囚禁這些年也是辛苦,陛下與你家五郎交好,也常掛念你。陛下本想賞賜財帛,奈何……”
話說到“奈何”兩個字,宋信停下話頭,擺了擺手,嘆道:“老夫多言了。”
王笑又哪會聽不懂他的意思,但聞言也只是笑了笑。
王現便于是應了一些感激涕霖的話,稱自己身無寸功,不敢受賞……
宋信倒也知道,自己賴在這里,難免遭王家兄弟討厭。
但他擔心王笑又要任用王現為官了,有些話總是要說的。
雖然說了未必有用……
宋信是帝師,以他如今在北楚的地位聲望,幾乎已達文臣之巔……依眼下的勢頭,他哪怕什么也不做,在位置上熬著就足以當上中興名臣。
不止一個人私下對他說過“何必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管他王笑是忠是奸。為齊王嘔心瀝血,最能落得什么好?”
宋信并非看不出利弊,但,忠君之心豈可容私?
今天之所以過來,一則是為陛下爭取內帑,二則也是想再勸勸王笑別再用人唯親,免得再多一個像王珍王珠那樣把持政務的……
他于是看著王現,笑問道:“你這次回來,可想要入朝為官?”
王現受寵若驚,道:“宋大人何出其言?鄙人只是一介商賈,除了經商,平時也只會聽戲、唱戲,豈可為官?”
宋信點點頭,安心不少。
他覺得這王現為人風雅溫和,比起王珠的刻薄凌厲、王珰的不成體統要好些。
王笑卻是隨手拿過些文書翻著,聽著堂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忽掃了王現一眼,皺眉道:“堂兄這腳……莫非是裹過的?”
宋信目光看去,果見王現一雙腳顯得比旁人細些,相比別的男子確是秀氣不少,再聽王現應了聲“是”,他不由感慨王笑好毒的眼睛。
這楚朝,男子裹腳的本也不在少數。
除了裹腳,涂脂抹粉、簪花戴釵的“美男子”更有許多。
這風氣本是南北皆有,倒是這些年北方戰亂頻發少了許多,南邊卻更盛了。
王現又道:“我幼時不懂事,見那些名伶秀美,心里羨慕,裹了一段時間,被大伯罵了才解開。”
王笑有些不悅,手書丟在一邊,道:“大好男兒效這陰柔之態,要讓人稱‘病夫’不成?”
王現悻然苦笑,向自己這位堂弟拱手告了罪。
宋信沒想到自己還能看王家兄弟間吵起來,只好出來打了圓場。
“總之此風斷不可漲。”王笑依然皺眉不已,只是當著外人的面也不再說什么,把話題重新繞回來,問道:“堂兄對經商之事如何看?”
宋信知道,王笑向來最不喜裹腳之俗,眼下這么說,是絕了讓王現為官的心思。
今日倒是白擔心了一場。
另外,王家這兩兄弟要有些不和?
談到經商,王現應道:“論經商,古人有明訓,所謂‘知斗則修備,時用則知物,二者形則萬貨之情可得而觀返。’”
宋信眉頭一動,目光落向王現,問道:“你亦讀史記,知勾踐滅吳之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