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晁黑腚老老實實地應了,隨著王笑身后,繞過好幾年長街,進到一個巷子。
在巷子里遠遠就看到有一家院門前灑著紙錢。
晁黑腚只一眼,就知道那是劉文家了。
他跟著王笑一路進到院里,看到了一身縞素的小婦人抱著一個孩子跪在靈堂前。
王笑上了香,默默站在那,也不知在想什么。
晁黑腚也上了香,接著跪在靈位前重重磕了幾個響頭,想到劉文的音容笑貌,又忍不住哭出來……
站在巷子口的莫乾瞇了瞇眼,快步進到院中,只見護衛們已從書房搬了兩口箱子到院中。
箱子里都是書籍和賬冊,王笑正站在那一本一本的隨手翻著。
莫乾低聲道:“王爺,楊啟豐來了,帶了許多人。”
“來殺我的?”
“還不確定,為了安全起見,王爺是否要先亮明身份?”
“不必了,讓他進來吧……”
“山東六府十五州八十九縣,這八十九個縣令皆是我親自篩選過的,也包括你。”
這是王笑見到楊啟豐的第一句話。
這只一句話,楊啟豐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今天過來時,還帶著僥幸,盼著這所謂的‘欽差’是個可以收買拉攏的。
實在不行,找個機會把對方除掉……
但一進院,看到那頎長挺拔的少年身姿,楊啟豐只覺五雷轟頂,呆立在那里。
直到王笑開了口,他才忙不迭跪下來。
“下官拜見靖安王……”
晁黑腚與劉文的遺孀更是嚇了一跳,慌慌張張跟著跪下。
……
王笑沒有看楊啟豐,目光看向劉文的靈位。
“他才二十四歲,按政績考核,今年去濟南再進修一段時間,明年本該擔更大的擔子……他每次去各個鄉野村落都是徒步而行,你連一只駑馬都沒給他配,讓他每次頂著烈日、雨雪,一步一步走上幾十里地。”
聽著王笑用平靜的語氣說著這些不相干的話,而不是問自己的罪,楊啟豐更加驚恐不定,額頭上冷汗不停往下滴。
“下官……下官……給劉文配了馬……是他不愿騎……說是山間路途崎嶇,馬匹難行,又怕駕勢太大,驚……驚擾了百姓……”
“黃河災情才過,他又開始重新登記民戶,為的是不再使百姓多交丁稅,這里整整十一冊戶籍冊,都是他一筆一劃寫的,每一筆,他可能都要走上數十步探訪一戶人家。這件事他做到一半,聽說要免除丁稅,又有許多隱匿人口要重新造冊,他前功棄盡、要重頭來過,卻只在這作廢的戶籍冊子后面寫了一句‘喜不自勝’……這樣一個能吏,你殺他?”
楊啟豐重重磕了一個頭。
“下官……下官從未想到要殺他,下官聽說消息時……他已經死了……”
“范英弈若不殺他,你能放過他不成?”
“下官……下官……罪該萬死!”
說完這一句話,楊啟豐猛得站起身,向墻壁上撲了過去,卻是要撞死在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