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
多爾袞獨自坐在那,整個人的感覺如同落日下的高山。
他依然有著如同高山般的巍峨氣勢,但卻多了份蒼茫暮氣。
岳樂再次求見,在他面前拜倒。
多爾袞也不看岳樂,自顧自地低聲罵了一句。
“廢物,一群廢物!”
他并非是在罵岳樂。
因為他的案頭還擺著幾份情報。
西線戰事不順,博洛接連大敗;北線阿巴泰死活攻不下德州防線……
如果說這兩路大軍分別遇上王笑和秦山河,打成這樣勉強還算在意料之中,東線和南線的戰事就讓人火冒三丈了。
寄與厚望的三萬天佑軍,覆滅在山東腹地。
本以為十萬昌勝軍是一步奇招……結果簡直是奇恥大辱。
除了“廢物”還能說什么?
岳樂就是來開導多爾袞的,勸道:“攝政王勿憂,觀如今戰事,八旗雖也受損,但還是與王笑有一戰之力。孫仲德、方明輔之輩無能,難以托付,敗了實屬正常。”
提到這兩人,岳樂臉上也有些譏諷與怒意,又道:“就是十三萬只豬,也不至于敗得這么慘,看來漢人打起仗,真是連豬都不如。”
多爾袞淡淡道:“我還以為你喜歡漢人,寧可削爵也要放跑漢人。”
岳樂道:“攝政王明鑒,我實為大清江山之穩固。漢人懦弱無能,大清入主中原,當以子民視之。”
多爾袞冷哼一聲,但也明白岳樂是怎么想的了。
岳樂雖然每天嘴里說的是‘仁政’要‘優待漢人’,其實骨子里還是輕視漢人的。
有的主子對奴才好,有的主子對奴才壞。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既明白這層意思,多爾袞對岳樂的不滿也稍減了一些。
“你來,有什么事就說吧。”
岳樂又道:“我想勸攝政王寬心,此戰總體而言,我們并未輸太多。”
“難道本王還要說這一戰打得好嗎?!”
“孫仲德部雖然覆滅,但三萬天佑軍不過是漢人降軍,沒了就沒了,再招降就是。至于方明輔的昌勝軍,更是沒什么打緊的。唯一傷到筋骨的,也就是被王笑親自消耗的數千八旗勇士,此切膚之痛。但我們并非沒有收獲。”
岳樂說到這里,向多爾袞行了一禮,走到地圖邊,劃了劃山西,道:“大半個山西被我軍一戰而定,從大同到太原,皆歸我大清所屬……”
山西這個地方夾在太行山脈和呂梁山脈之間,中間又隔著一條太岳山脈,大體可以分為六個部分。
大同盆地、忻定盆地、太原盆地、臨汾盆地、運城盆地、長黨盆地。
如今清朝占據了大同、忻定、太原這三盆地,瑞朝只余臨汾、運城兩個盆地,北楚則在長黨盆地活動。
只看這個結果,總體而言,清軍確實是戰果最大的。
但在戰敗的情報接連傳來的情況下,不少人都慌了心神。
唯獨岳樂還能冷靜下來剖析局勢,整理得失,這份心性倒有些讓多爾袞刮目相看。
但多爾袞憂慮之處卻不在于此,而是借道山西攻打山東的戰略基本已經失敗了。
戰果再多,也改變不了這個局勢。
簡單來說,他感覺到自己打不過王笑,不知道怎么辦了……
“占了山西有何用?本王要的是殲滅王笑。”
岳樂拱手道:“王笑每以游軍之策應對我們,如同一只滑不溜湫的魚。我們總想著撈魚卻撈不到,反而摔了一身傷,那不如換一個思路。”
多爾袞有些不悅,他有種被質疑的感覺。
岳樂又道:“要捉住王笑這條魚,我認為該用‘竭澤而漁’之策,他的勢力范圍便是他的水塘,我們要對付他,當先包圍、并不斷逼壓他的勢力范圍,相當于把水抽干,魚離了水,自然蹦跶不起來。”
“本王難道不知道嗎?!但博洛、阿巴泰、孫仲德這些人能打進山東嗎?”
“既然打不進山西,我們不如從更外圍開始。”岳樂道:“王笑喜歡精兵簡政,他的兵馬也確實能打,但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他兵力不足,無法迅速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