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不著急說自己的意思,繼續說著故事。
“先說漢高誼劉邦死后,呂后當權。呂后想要劉呂一家,極力促進劉呂聯姻。把呂家的女兒都嫁給了劉家。劉恢、劉友、劉建等不愿意娶呂氏女,皆遭清洗。
當時戚夫人被削成人彘,漢惠帝劉盈幾乎是被呂后活活嚇死。薄姬與代王母子卻能安全到達封地,我認為,代王后極可能是呂家女。
但呂后一死,太尉周勃與陳平謀劃,誅滅了諸呂。群臣認為當時的少帝并非漢惠帝劉盈親生,于是廢少帝,準備擁立新君。
周勃手握重兵,又誅滅呂家,最怕的就是呂氏秋后算賬。不僅是他,彼時漢朝的反呂派都有這個顧慮。恰在此時,代王王后‘卒’了……”
王笑聽到這里,臉色一變,看向王珍的臉色已有怒意。
王珍卻恍若未覺,繼續道:“代王王后的死或許是意外,但她一死,周勃與郡臣便決意立代王為帝。代王進京,周勃說有點事想告訴他,周圍大臣說有事當面說,周勃不愿當眾說,就沒有說什么事。
當夜代王入未央宮,有謁者十人持戟衛端門,曰‘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又召見周勃,之后謁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而聽政。
很顯然,周勃釋放了一個信號。代王……也就是漢文帝,他也不是傻子,他當然要考慮周勃想和他說什么,于是‘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
王珍說到這里,舉些碗緩緩飲了一口,嘆息道:“史書上寥寥數筆,其余事情或許皆是我的臆測。但……我就明明白白說吧,我認為漢文帝能登上帝位,親手殺死了他的結發妻子,以及與她所生的四個兒子。”
他沒有去看王笑的臉色。
王笑臉上已是一片鐵青,勃然大怒,一字一句道:“我說過,不愿做什么狗屁皇帝。”
王珍道:“我也說過,現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
王珠終于開口了,道:“大哥,三弟既不愿稱帝,你何苦再說這些?”
王珍搖了搖頭,道:“我想說的,不是皇位有多骯臟,不是爭皇位有多殘酷。我想說,我認為漢文帝是古往今來最好的皇帝。他或許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卻可謂百世帝王之師。”
“夠了!”
“世人皆言‘三代以下之主,漢文帝為最’,但我認為,漢文帝不遜于任何一個開國之君。‘經天緯地’曰‘文’,漢文帝以庶出之身,不費一兵一卒便平滅相亂,使天下免于干戈,不僅是手腕高超,而且是功績卓著,此謂上兵伐謀。”
“夠了!”
“你覺得他除掉妻兒是骯臟?換別的皇帝呢?漢武帝花費十數年之功除外戚要死多少人?唐太宗玄武門之變又要死多少人,留下怎么樣的禍端?自古以來,多少皇帝為了穩固皇位殺的血流成河?唯漢文帝,消血雨腥風于無形……”
王珍站起身來,正視王笑。
“你聽他除掉妻兒覺得他心狠。倘若你是一個生活在漢代長安的普通百姓,你是希望因為皇位之爭兵戈再起,把你全家牽扯至戰亂。還是希望安安穩穩地活,迎來一個愛民如子的帝王?”
“王珍,我讓你閉嘴。”
“世人想要的很簡單的,輕徭薄賦,與民休息,政治穩定,四海靖平。而漢文帝至駕崩,依然心念家國社稷。他的遺詔你讀過嗎?一個帝王,臨死前還在擔心驚擾百姓。
令天下吏民,只悼吊三日釋服;毋禁娶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者;要讓霸陵的山脈河流,都保持原貌,不許為他的陵寢更改;后宮的嬪妃,送她們回家……
代王母子五人性命,換這樣一個帝王登基,豈非天下萬民之大幸?”
王珍注目看著王笑,眼里帶著期待之色。
他是讀書人。
而漢文帝是讀書人最理想中皇帝的樣子,他開創的王朝,是讀書人眼中最完美的理想王朝。
王珍真的很希望自己同胞弟弟,能為這世間再開辟一個那樣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