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連溫大人都失手了,他反倒還把自己害死。”
“那是他蠢。”馬伯和道:“刺殺只是小道。要對付王笑,要能看到這個人的根基在哪里。”
楊全望道:“我不明白。”
“我近來一直在想,王笑的權柄是從何而來的?”
馬伯和緩緩道:“最開始是錦衣衛,他通過錦衣衛抄家,得了些銀錢和先帝的信任;之后是關寧鐵騎,他收服關寧鐵騎打敗皇太極,贏得了兵權和威望;再往后,他接收了楚朝在北方的勢力,比如京營和宣大的殘兵、朝廷的百官。
這些,都是楚朝舊有的勢力、是先帝的遺澤,只是他用得比先帝好。
在山東立住腳跟之后,情況開始有了改變,他開始均田、收攏流民和遼人、打壓豪紳、改革科舉、改革官制……這讓他贏得了民心。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支技他,齊魯百姓;逃到山東的奴才、遼人、賤民;以前只能給別人種地的佃戶;原本無地可地的貧民……這些人得到了田地,對他感恩戴德,呵,都是想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但架不住人多啊,就是他們充實了他的兵力。
至于他的官,都是些什么人?那些能考上狗屁官選考試的半吊子書生,呵,家境一般的農民、小戶人家的子弟,本該連秀才都考不上。還有那些原本上不得臺面的小吏,被他重用。甚至一些士族子弟,看著他實力越來越強,也只好低頭向他效忠。
看出來了嗎?王笑的實力是哪里來的,魚龍混雜。”
楊全望道:“恰是各方都支持他,他才以難對付。”
“你錯了。”馬伯和道:“他的勢力太復雜,對他是好事,也是壞事。
在國難當頭之際,各方可能在他的種種手段下擰成一股繩。賤民和平民們得了好處、豪紳們為了活命可以忍一忍。‘待從頭、收拾舊山河’,他們都有志向,為了志向,利益就不那么重要了。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收復京師,這是他們的志氣最高漲的時候。過了這個點,他們的志氣就泄了。就像是男人和女人,過了那個點,就亢奮不起來了,明白嗎?
熱血再熱,漸漸也要涼下去。只有利益才能讓人永遠效忠。也像是男人和女人,一開始花前月下,可以把錢財視為身外物。但日子久了呢?貧賤夫妻百事哀。有了錢,夫妻相處才能長久安穩。
這個時候,王笑該做的是什么?給臣下武大肆封賞。‘男兒劃地取封侯’那些人跟著他出死入死,是為了當萬戶侯的!
但你看他是怎么做的?該賞不賞,還沉醉在均田的舊夢里,天真地以為接下去還憑這老套的路數能讓人繼續追隨,我聽說,他還成立了一個經改司準備繼續變法,誰會支持他變法?
蠢,太蠢了。他露了一個大破綻,我怎么能不趁機對付他?”
楊全望沉思了一會,道:“但我看京城局勢還是非常穩定。”
“那是你看不出來。”馬伯和道,“但我看出來了,我早就看出來了,王笑此人太像王莽了,太像了,我甚至懷疑他就是王莽轉世。
你看王莽稱帝之前,何等如日中天,所有人都支持他,像不像王笑如今?但王莽是什么下場?
你再看王笑,眼下是他權柄最高之際,但眾叛親離的裂縫已經出現了。有功而不賞,他真以為所有人都會為了他的志向無條件地效忠。他居然犯這樣愚蠢的錯誤。我要做的,就是撕開這道裂縫!”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楊全望道:“公子是要收買偽朝的武官員?”
“不錯。王笑沒有利益給他們,我卻有。我已有了不少收獲,你以為我的消息是哪來的?”
“可是……公子當知道錦衣衛的厲害。我們已有不少人折在他們手里。”楊全望道:“眼下他們剛拿下京城,我們還能在京城活動。再過些時日,那個戶籍制度一旦建立,我們再留下來就很危險……”
“呵呵。”馬伯和笑了一笑,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道:“我叫你過來,是為了今晚陪一個人喝酒,你猜猜他是誰。”
楊全望搖了搖頭,道:“我猜不出來。”
馬伯和道:“記住,要殺一個人,不是像溫容信那樣冒然拿著匕首沖上去。而是要先弄瞎他的眼睛、弄聾他的耳朵。”
楊全望恍然,道:“是他……”
“不錯,偽朝的錦衣衛指揮使,柴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