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君道:“嗯,我們換了一篇,你也別拆開看了,快派人去分吧。放心,我們懂怎么寫,給百姓把帳算明白了,他們自然會明白新政的好處。”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把帳算明白了……”
眼看那小吏安排著人把一撂又撂的報紙搬出去,李香君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轉身往公房走去。
她進京以后就被調任到宣傳部,擔任的是報刊局的郎中。
別的都好,就是忙,另外也不像在知事院時能常常見到顧橫波與董小宛。
才有些想她們,李香君忽然又聽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她回頭一看,只見董小宛急匆匆跑過來。
“香君姐,不好了……徐大人說有礦工暴亂,攻擊晉王儀駕,橫波已經帶人趕出城了……但新政只怕要停下來……”
“你說什么?”李香君愣了愣,又問道:“要停下來?”
她轉頭看去,只見衙門里的官吏們還在來回穿梭、不停忙碌……他們都只是小官,但一直以來出力最多。
可這個這么多人努力準備了這么久的新政就要前功盡棄了嗎?
京西,香山腳下、永定河畔有個村莊,叫五里坨村。
村口,一群村民正圍坐在地上,與幾個吏員聊天。
“劉大爺,這帳你怎么會算不明白?三十稅一,沒有丁稅、沒有徭役,這田稅怎么就高了?以后要是定額地租,不是更低嘛?”
“俺知道,但伍大人你說,山東咋就免田稅?”
“怎么又扯到這事上?是,山東是免了三年田稅不假,但當時的情況和現在不一樣,我們不能總指望朝廷免田稅吧?”
“那憑什么山東那邊分田的時候免了田稅,現在給俺們分田不免?情況不一樣?俺們不是大楚子民啦?”
“沒這個道理嘛。”說話的吏員搖了搖頭。
他名叫伍立果,三十多歲,臉色黝黑。
伍立果是去年通過官考入仕的,成績是最后幾名。
他出身貧寒,書讀得差,但卻是他那一批同年里升遷最快的,因為他擅長與老百姓打交道,在分地時就表現搶眼。
此時伍立果擺了擺手,又笑道:“要是都不交田稅了,朝廷拿什么興修水利、維持治安?是吧?”
“那山東就有免稅三年,不還是修黃河啦?”
伍立果瞬間佯怒,道:“那你要這么說,這些年山東百姓擁戴大楚、出錢出力的時候,你們怎么還給反賊、建虜交稅?”
一直在嗆聲的劉大爺不吭聲了,蹲在那,把手環在胸前,偏過頭看著地上。
又有人道:“老劉頭,你爭這個干嘛?都給你分了田種著,還指望天下太平了再給你免稅不成?伍大人,俺就是想說,村北那一大片荒地,朝廷要是開墾出來租給那些外來人,不如再分給俺們嘛?”
“就是,俺們種得下。”
“你們這主意打的妙啊。”伍立果指了指這幾個農人,笑罵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不是不懂新政啊。我就說嘛,這定額的地租和佃戶交六成的糧,哪個更劃算你們怎么會算不明白。”
“嘿,那有什么難算的?大人你把這新政一說,我回家一算我就知道了。”
那農人說著,撓了撓頭,訕訕道:“但小的這不想著,賣力干幾年,多攢點錢,再買幾畝田嘛。這新政一下來,那些田也不讓買賣了,糧價一控制,也高不上去。那我這算盤不就打空了嘛?”
“就你精?”伍立果道:“飯吃飽了沒有?過著貧農的命,操著地主的心。還過幾年?要是那些公田可以賣,不用等過幾年,就明天,你看它們到了誰手上。”
他搖了搖頭,又嘆道:“我是知道你們怎么想的了,朝廷怕權貴兼并你們的田地,你們卻還想兼并權貴的田地?心可真大!”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