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明看著他,目光中露出疼惜之色。
對姜佑曦的過去,她是有一些了解的。比如她知道,他有個酗酒、暴躁的父親,知道他和父母關系都不好。
但一些話,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出來。
甚至讓她感到震驚。
“我是讀小學的時候,知道自己是我媽偷人生下來的。好像是小學二年級吧。班級里都在傳,誰都不跟我說話,任何游戲都不帶我玩。好像我身上帶著細菌,只在我背后指指點點。”
“他們說,看啊,這就是那個雜種。”
“聽說他媽媽是個搔貨。”
“搔貨是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壞女人的意思。”
“他是壞女人生的,所以他就是臟東西。大家都別和他玩!”
“一開始我很生氣,很痛苦,痛苦得恨不得死掉。不過后來時間長了,就無所謂了。”
“上課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后邊。體育課,別的孩子去踢球,打乒乓球,我一個人跑步。”
“比較難受的是音樂課,我們音樂課要合唱,要列隊。可是誰也不愿意站在我身邊,都用嫌棄的眼神看著我,就好像我身上沾了屎一樣。所以后來每次音樂課我就請假。”
“我其實很想努力讀書,考出好成績。可是我沒有讀書的頭腦,我再怎么努力,成績也沒法拔尖,不上不下。”
“我不想回家,因為在家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礙著爸爸的眼,被他扇一個耳光,或者踢一個跟頭。”
“等我讀初中了,我爸就很少打我了,說我長大了,是一個男子漢了,他要給我尊重。”
“他確實不太打我了,可但凡我有什么做得不夠好,哪怕是夾菜時沒夾穩,哪怕是喝湯時發出了聲音,哪怕是不小心被墨水弄污了衣服,他都會破口大罵,罵我沒出息,罵我是一無是處的廢物。說我這么蠢,就不應該生出來丟人現眼,活著也是浪費國家的糧食。”
“我媽倒是不怎么罵我,但也不太管我,從小就不管。我以為她是冷漠,不過她對我弟弟妹妹那是真的好。”
“有時我看著她的眼睛,我能清晰地讀懂她的眼神。她想著的是:如果我沒把你生下來就好了。”
“真的,如果她沒把我生下來,她的生活肯定會完全不一樣。聽說我爸以前其實很寵她的,只是后來她出軌了,才對她不好。而且就算對她不好,也絕不動手打她。如果她沒出軌,或者出軌后沒有留下我這個孽種,她的生活肯定會好過很多倍吧。”
姜佑曦看著天花板,笑了笑,“我扯這些干嘛,真是的。”
程明明難得地溫柔:“沒必要壓抑自己,想說就說吧,姐聽著呢。”
姜佑曦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所以其實我在家里的地位很尷尬,從小學的時候,每天想方設法的是保全自己,活下去,然后有機會就離開家。”
“到了初中,我爸不打我了,我不用再考慮自保。不過還是想離開家,離開家就不用每天被他罵。我想活出個人樣來,活得滋潤瀟灑。”
“都說讀書改變命運,可是我真的不擅長讀書。中考的時候,考市里的幾所好一點高中都沒考上。如果我考上了,我爸媽是會供我的,他們對我冷淡沒錯,但是不會讓我缺衣少吃,讀書方面也不會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