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低聲道:“往西的話,具體走哪一條路?是不是能給我們講講?”
“我自會隨機應變,無須事前多講!”雷遠掃視著扈從們,再次問道:“我只問,你們愿不愿跟著我?敢不敢跟著我?”
“小郎君,你怎么想,我就怎么干。”郭竟沉聲道。
樊宏樊豐兄弟倆對視一眼,各自點頭。
其余眾人也陸續咬牙:“不妨試試!小郎君,我們愿意跟著你,拼一次!”
“好!”雷遠不再理會他們,將視線重新轉向西面。
這時候,曹軍的中軍大隊也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密如蟻聚的步卒不斷從各處山梁或洼地現出身影,一隊走完,很快又是一隊,仿佛沒有盡頭。他們緩緩前行,矛戟如林高舉,無數面軍旗隨著他們的步伐起伏,仿佛密云翻滾不休,蔚為壯觀。步卒們的隊列較之騎兵們更加鋪開,他們沿著許許多多的道路前進,仿佛一道道細小的、黑色或紅色的水流,一點點地滲透入大塊松軟的絲綿。
而在無數步卒的簇擁之下,一道數丈高的華麗麾蓋凌空矗立。距離畢竟遠了些,雷遠竭力辨認,也看不清那麾蓋左右旗幟上的字樣;卻能分辨出麾蓋四周侍從著的騎士不下數百,都身著光燦耀目的鎧甲、披著各色錦袍,就連胯下駿馬所用的鞍韉籠轡等物,都在凌晨灰蒙蒙的天光下,隱約反射出光芒。毫無疑問,那里必有曹軍中地位極尊的將帥駐扎,甚至……可能是曹公本人所在!
雷遠感到自己額角的血管微微跳動,那是情緒激動的表現,也是心臟在猛烈搏動著,將滾燙的血液泵入大腦。或許是某種神奇的天賦吧,越是在這種緊張到極限的環境里,雷遠感覺自己的思路越是敏捷,越有判斷力,甚至最終能夠到達常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曹軍確實規模巨大,雷遠粗略估算,僅僅眼前看到的步騎,便各有三萬以上。然而,軍隊的越是規模巨大,其行動越會受到復雜地形的限制。數十年的戰亂,使得豫州南部荒廢得不像樣子,原本有序的阡陌道路倒退回了蒼莽之狀,又被不計其數的坡地、丘壑、森林、河道、沼澤割裂。這迫使曹軍將大部隊拆分成無數較小的單元,在極寬大的正面、沿著無數道路分頭前進。但他們一來終究不能熟悉所有的道路走向;二來還要考慮部隊之間的銜接調配,于是就在這寬大的正面之中,難免疏漏!
雷遠抬眼看了一下曹軍的左側,他看到一支身披重甲的曹軍步卒沿著沼澤的側面前進,漸漸迫使其余部隊都向北面的道路偏移;他又撇了一眼右側,他看到一隊騎兵走到了某處道路盡頭,被荊棘所阻,一時動彈不得。
此刻,在他的視野范圍內,一隊隊曹軍的行進方向、速度清晰可辨;而其軌跡仿佛化為肉眼可見的線條,在起伏變化的廣袤地面上飛速穿行,與密如蛛網的道路漸漸重合,兩者彼此印證之后,寥寥可數的幾條路線、那幾條能夠避過沿途曹軍的路線便凸顯了出來!
雷遠深深吸氣,深深吐氣。直到某一個恰到好處的時間節點,他突然飛身上馬,大喝道:“跟我來!”
戰馬嘶鳴聲中,他催動馬匹,向著曹軍的方向疾馳!
自郭竟以下二十余騎沒有任何遲疑,緊隨其后。
所有人一開始就將戰馬奔馳的速度催到了最高。這支騎隊就像是一支小小的箭矢,向天空中夭矯盤旋的巨龍飛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