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雷遠的神色嚴肅,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數十年亂世綿延,如諸葛亮那樣心懷大義的人數量或許還很多,但更多人的心中,已經沒有什么大義可言了。此刻雷遠本人便坦然承認,他投靠玄德公,就只是因為玄德公的仁厚,能夠保障他的安全和利益。毫無疑問,如果玄德公拋棄仁德道義的原則去攫取利益,則跟隨玄德公許多人也就同時失去了安全感,失去了愿意追隨玄德公的重要理由。
諸葛亮的表情也漸漸嚴肅,他正襟危坐,道:“我明白續之的意思了……正因為如此,我們斷不能容忍這樣的局面繼續發展。”
“那么,軍師需要我做什么?”
“續之請和我一同啟程,盡快去成都。你我該和主公、和龐士元談一談。”
“今天就走?”
“不必耽擱,今天就走!”
雷遠起身道:“我這就傳令。”
當下他站到門口,喚來李貞吩咐幾句。
李貞帶了兩名部下,立即站到驛置門口,開始有節奏地打起小鼓。
聽到鼓聲,原本分散在驛置各處房舍的將士們忙成一團,卻忙而不亂。
第一通鼓罷,所有人火急收拾隨身行李、馱馬、車駕、武器。第二通鼓罷,各小隊的隊長在驛置外豎起集合的旗幟。三通鼓響,所有人齊集于各隊的旗幟之下。甚至張魯也氣喘吁吁地奔走出來,他狐疑地看看雷遠,一頭扎進了自家車駕,再不露面。
雷遠本人也捆起自家慣用的皮褥子和刀劍等物,打了一個肥大的包裹,用氈布密密覆蓋,掛在馬背上。
此時雨水稍歇,諸葛亮不緊不慢出外,提起自己擱在門外的蓑衣,將之仔仔細細地卷成一捆。
當他夾著蓑衣步出屋檐范圍的時候,雷遠所部已經集合完畢了。驛置外的地面多有積水,被密集的腳步濺到眾人的鞋襪袍服上。但所有人毫不介意,二百余人排成行軍隊列,隨時準備行動。
此時傅肜的部下們有些還在用餐,陸陸續續趕到外頭,又臨時點了幾個人去馬廄牽馬。反倒是諸葛亮的隨行騎士們本來就等候在外,故而不顯得忙亂。
諸葛亮不禁啞然失笑。
他抬手點著雷遠,搖頭道:“續之,貴屬訓練有素、兵強馬壯,能夠硬撼馬超所部,將之擊潰……以這樣的力量,足以成就赫赫功業。你又何必如此謙虛,一定要稱自己素無遠志,所求者無非在滔滔亂世中茍全性命呢?”
雷遠默然片刻,說道:“軍師,我聽說,你少年從青州瑯琊輾轉至荊州,沿途飽經苦難。這亂世中,瑯琊諸葛氏這等冠冕名門,尚且不免顛沛。普通蟻民黔首所受的折磨,更加慘痛萬分。數萬人走投無路了,才投靠廬江雷氏,甘愿避入深山作化外之民。我雷氏父子兩代所求,就只是竭盡全力保存他們的性命;我出兵征戰,也是希望由此獲得些主公的賞賜,能使附從百姓們過得稍稍好些。至于其他的,有主公,有軍師等賢才綢繆規劃,似乎眼下還不需我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