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神情一動:“軍師的意思是?”
諸葛亮又不回答。
他凝視著輿圖,有時走動幾步,再盯著看。
廳堂很大,輿圖也大。燈火搖曳,只照亮了正席和席前的案幾,并不能打亮每一處細節。
劉備回頭張望了下,撩起一旁的帳幕,探手取來油燈。法正慌忙接過,小心翼翼地端著,為諸葛亮照明。
在漢中王麾下,份量與主君幾乎同等,而能對一切軍政事務做出決斷的,就只有諸葛亮一人而已。雖然護軍將軍、尚書令近來權勢漸盛,在不少人眼里,法正的嘴臉也愈發難看,但法正本人還是很清醒的,從來不會擺錯自己的位置。
足足過了一刻,諸葛亮吐了口氣。
“軍師?”劉備問道。
“不是南郡,也不是漢中。”諸葛亮喃喃應道:“是人。”
“什么?”眾人皆問。
諸葛亮稍稍退后一步,持著羽扇,從漢中、房陵、南郡、江夏,一直劃到為豫章郡江北屏蔽的蔪春郡。
“自赤壁戰后,曹公的力量就再也沒能真正地越過這條線。這其中,固然緣于大王崛起之勢無可抑制,也緣于曹氏政權的力量極限就只在此。”
“曹氏政權的力量極限?”
“是,無論曹氏對地方的管治能力、能夠遠離本據的精銳部隊數量,還是支撐大軍作戰的糧秣供給后勤體系,能支撐的極限就到這里。一旦越過這條線,無論他們的決心多么堅定,投入的力量多么充足,其兵力、士氣、物資都只會不斷下滑。如果一定時間內不能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就只有被迫撤退一途了。”
劉備點了點頭,神色又稍稍黯然:“我們也一樣。”
“誠如大王所言。”諸葛亮微微躬身:“如今南北兩分之勢分明。無論我們還是曹氏,只要自身不亂,依托這條線南北的山水形勝,攻或者不足,守卻綽綽有余。”
劉備和法正一齊頷首,都有同樣的感受。
“既如此,我們與曹氏的爭雄,目標已不在地,而在人。無論曹氏和我們,要做的都是休養生息,然后發動野戰;通過反復的、短促的野戰殲滅對方中軍重兵,進而摧毀對方的信心,動搖對方的統治基礎,然后才能談攻城掠地,而最終在某個時間點上……”
他斜揮羽扇向下,做了個堅定的姿勢。
劉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軍師的意思是,攻城為下,伐兵為上。這確是兵法的至理,然則……這和我們當前的局勢,有什么關系?”
“曹操如想主動發兵攻來,最好的辦法應是東西兩路齊發,分道并進,以漢中方向為牽制,而力圖打南郡一個措手不及。”
“不錯。”
“可現在,只有區區馬超在西陲奔走,曹軍主力雖有調動的信息,終究動向不明。以我料來,只有一個緣故。”
“什么緣故?”
“曹操的目的,就是讓我軍各部提前警惕備戰。而他自己,則趁這個時機準備釣餌。”
“釣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