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真猶豫了下:“近來物資調度繁忙,這一批送完了,我還得趕回去,接著組織下一批。眼看荊襄將要大戰,輜重糧秣乃是重中之重,不敢稍有疏忽……略進飲食無妨,當晚就得回程。”
“那也好,我在帳中略備了一些飲食,沈校尉請。”
兩人入得帳中,馬岱再度行禮:“岳父。”
原來這兩人已結成了翁婿關系。
此前馬岱在涼州時,原是有妻妾的。然而涼州關中戰亂不休,大軍縱橫廝殺,便是馬騰、馬超父子,尚且不能自保宗族,何況馬岱?他的家人近親,早就死盡死絕了。馬岱麾下的涼州騎士大都如此,故而作戰時格外勇猛,毫不惜命。
但他們跟隨雷遠多年以后,漸漸都在荊州或交州娶妻生子,有了自家的田園。馬岱也娶了沈真的女兒,夫妻兩人感情甚好,已有一子。
當日隨同雷遠翻越灊山的重要武人,這些年陸續凋零。如王延、韓縱等老將,就在去年先后因病離世了。雷遠為此甚是悲痛,依照兩人的遺愿,將他們葬在了樂鄉縣的大嶺山中,與雷緒和雷脩父子作伴。
只有沈真精力甚佳,年過六旬仍活躍在戰場一線,但也輪不到上陣,主要仰賴他的經驗,負責輜重的運輸調配。
兩人對坐,各自吃了點食物充饑。馬岱又問:“這些物資,已然不少,但要應付與曹軍的決戰,物資總是多多益善。岳父可知道,后繼還能發來多少么?”
沈真知道馬岱專心練兵養馬,對荊州交州的家底不算熟悉,有此一問,也是理所應當。
于是他答道:“眼下的糧秣供給主要由荊州負責,另外,左將軍府也已在樂鄉發出公文,傳令清點各地莊園主、地主們的家中糧儲,隨時準備發往前線。蒼梧那邊,閻圃正在忙著調度甲胄武器的運輸,如今日送來的規模,之后至少還有四批。待甲胄武器配給告一段落,就會轉而發運糧食。”
“那就好。”
馬岱以涼湯代酒,敬了沈真一杯。
沈真見帳外已無閑雜人,略壓低嗓音問道:“賢婿,可曾聽說了涼州的事?”
馬岱點了點頭,把杯盞放回案幾上。
馬超的死,讓馬岱震驚萬分,震驚之后,情緒又很復雜。
在馬岱的少年時,一直將馬超當作神靈般敬佩,然后又目睹了馬超一次又一次地遭到背叛和出賣。他確定馬超不可能成功,害怕目睹馬超的失敗,才會離開馬超,依附于擊敗馬超的雷遠。
可他真沒想到,馬超真的就以如此荒唐的方式死了。他本覺得,馬超應該死得更有英雄氣,應該死在一個適合他烈火般性格的戰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涼州士人背棄,被龐德背棄,被所有人背棄,死得憋屈。
這使得馬岱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他覺得,自己也是背棄兄長的一員,對兄長的死,他和其他人一樣,負有逃不開的責任。
馬岱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沈真看看馬岱的神色,繼續道:“我聽宗主說,不久之后,中樞或將有人來見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