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曹軍任何一部,那是敵軍!
曹真失聲道:“他們是從哪里來的?怎么可能?”
他轉而瞪向司馬懿:“荊州軍的水軍!荊州軍竟以水軍運載兵員,繞行漢水上游,以擊我軍的腹背?”
司馬懿苦笑:“不是荊州水軍。這些日子我們的哨探監視水面,晝夜不懈。真要荊州軍船運載重兵溯漢水而上,我們絕不可能懵然無知。”
“那這支兵馬哪里來的?他們是假的嗎?還是插翅飛來的?”曹真暴躁地喝著,忍不住揮鞭亂掃,打得戰馬左近的荊棘灌木噼啪折斷,枝葉橫飛。
正要全軍往東去的時候,出現了一支新的敵軍,隨時能夠銜尾追擊……這代表什么?代表己軍的東進支援必然會受到阻礙;代表于禁那邊面對關羽的壓力,會比預想中沉重得多;代表魏王在瀴水沿線的撤退,會更加孤立無援!
這簡直是絕境!
這……這……眼下從東到西,各部簡直沒一支能動的了,數以萬計的大軍,全成了俎上魚肉!
這一切,難道是荊州人事前算好的?
整一場荊襄大戰,從頭到尾,他們就在等著這一刻?
世上怎可能有這般鬼神莫測的謀劃?怎會有這般險惡陰損的心腸?
此前鄧塞和拒柳堰那邊的安排,或許真是敵軍的預先布置,可金雞嘴這邊……怎么會憑空多出來一支大軍?他們又怎能如此巧合地出現在此?
曹真頭痛欲裂,驚惶失措:“怎么辦?這該怎么辦才好?”
他一把揪住司馬懿:“仲達可有妙策?”
司馬懿苦著臉:“本軍實不能輕動,一動,可能就是滅頂之災!子丹,如今只有先派鐵騎,去探一探彼軍底細!”
金雞嘴上。
一名老卒拖著兩根斷裂的木頭過來,將之樹起,另一名老卒揮著錘子,把木頭砸進土崗頂端松軟的地面。然后第三名老卒過來,往木頭上面各擺一具兜鍪。
前一名老卒要再取木頭,另兩人都道:“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沒有荊棘灌木遮掩,容易被看出破綻!”
于是三人往土崗頂端的灌木叢后方退幾步,找了一株橫生的老樹,往上面捆了一桿旗幟。這旗幟的旗面骯臟的很,是他們沿途搜羅的曹軍軍旗。不過,畢竟“曹軍”也打著漢軍的旗號,一些承擔具體職能的方位旗或星宿旗、獸旗之類,形制上并沒有極大差異。
三名老卒的后方,還有百數十人彼此幫襯著,將諸多旗幟和偽裝成將士的木樁、竹捆豎起。托曹公所設水攻之策的福,從筑陽往漢水下游來,沿途到處都是被沖垮的營地、被丟棄的軍用物資。收集這些東西,倒是不難。
指揮著這些人的,是一名相貌俊朗的少年軍官。
金雞嘴上的地形,未必有多么開闊;能用來掩飾的灌木荊棘,數量也不是很多。可這少年軍官真有幾分才學,拿著撿拾來的旗幟排布,偏給他排出了千軍萬馬的架勢!偏給他嚇住了曹真!
整個高崗上下,其實就只這百數十人罷了。這些人還不都是武人,其中有數人著文官服色,顯然是漢中王麾下地位甚高的文官。
這時候,有名文官踞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正皺著眉頭,給自家兩條大腿內側抹藥。這姿態斯文掃地,實在不雅,但他們這一行人火急從漢中趕來,晝夜兼程地穿過曾為戰場的房陵,直到荊襄附近,一路上馬不解鞍,好些人的大腿內側都被磨破了,若不及時處置,更大的苦頭還在后頭。
就算這會兒,也已經痛得那文官兩條白眉亂抖。他咬著牙,呼呼地抽著冷氣,好不容易將藥物敷上,卻見一名部屬從前頭過來,不滿地道:“這算什么?那小娃兒拿我們這些人,當苦力來用么?”
文官皺了皺眉。
那部屬還要再說,文官沉聲道:“軍師吩咐了,有關軍務,我們只消聽從。怎么,你以為不妥?”
部屬一縮頭,頓時不敢多言。
“快去幫忙!”馬良斥了一聲,起身道:“罷了,你和我一起去。”
這文官,正是軍師將軍諸葛亮的得力部下,襄陽宜城人馬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