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將軍們尚且不敢忤逆關羽的意志,他一個郡尉有什么底氣?
可能是察覺到田信的動搖,樊友高舉印信屈身再拜:“懇請田營督以大局為重!”
“唉,樊郡尉,正所謂無欲則剛。田某銳意復仇,貪圖兵權之意日夜纏繞心田,郡尉所托,田某應下就是。”
田信也是屈身一拜,才鄭重從樊友手里接住沉甸甸印信,雙手捧著,倍感沉重。
算一算職權,自己是宜都郡守孟達委任的夷兵營假營督,算起來勉強是郡尉樊友的直屬。劉備召見樊友,樊友暫時把官印、職責委托給自己,恰好也在律法之內。
以假營督來行宜都郡尉權柄?
三個月不到的時間,自己從白身升遷到兩千石郡尉?
當然不是,這一切都是假、行,都是暫時署理。
干得好是資歷,干得不好直接掉腦袋。
樊友注視下,田信進入這片營地,三十幾名黑服軍吏圍在營門前,這些人多數垂著頭讓開一條路。
這些軍吏在夷兵營里信用破產,唯一能做的就是堵住營門,將不滿的夷兵限制在營區內,夷兵也算保持了克制,以沉默表達不滿。
營區內有三尺高木臺,田信闊步而入站在高臺上,雙手捧著白燦燦的銀印,對望來的夷兵高聲說:“某扶風田信,原是宜都郡新征夷兵假營督,今日率新征夷兵入駐荊城大營。郡尉樊公承蒙左將軍召見,臨行,故委印信于我。”
他說的緩慢,一口氣就說一句話,努力讓周圍夷兵聽明白:“換言之,我若讓爾等回鄉,爾等就能回鄉。然關君侯治軍嚴謹,田某這項上人頭難保。”
“我也不與爾等說什么國家大義,就說說曹賊治下百姓生計何等艱難。”
“曹賊日益年老,故喜好奢靡,并大興土木。又連年征戰,百姓苦于兵役、徭役,可謂餓殍遍野,處處哀鴻!”
“為充實其國都鄴城,漢中百姓四十萬,曹賊要遷十二萬人去鄴城。”
“我家本求存于漢中,就在遷移之列。還未過黃河,我父母、兄長就染疫而亡,同行者死亡近半,這才逃竄荊州以求存活性命于亂世。”
“爾等或許會想,家在荊南窮山惡水中,曹賊即便攻略荊州,也難奈何爾等。”
“如此做想,那就錯了。”
“武都郡羌氐、漢中巴人也是這樣想的,可曹賊遷武都氐人五萬戶于天水、關中!”
“如今天下,人口為重!”
“曹賊破幽州烏桓,亦遷其民于中原、河北之地。曹賊若得荊州,必遷荊南夷民充實河北,此去三千里,十人同去,九死一生!”
“早年曹賊欲北遷淮南十余萬戶,淮南吏民星夜泅渡長江依附江東者十萬口人!”
“吳侯孫權,這些年來放任諸將抄掠山越,擄掠人口充為部曲奴仆,得兵七八萬,為江東豪強仆役者數不盡數!”
“再看關君侯治理荊州,士民不相為害,不拘漢夷百姓安堵。雖強敵在側,可內無盜匪百姓安居,這皆賴荊州軍御敵于外!”
“若無關君侯,若無荊州軍,爾等家戶必為曹賊遷往河北,或被吳侯部將擄掠為部曲,妻女為奴役!”
田信聲音含怒,他喘著氣席地而坐,將銀印擺在自己面前:“愿御敵于外,保家小親族安寧者,回營房休整。若執意回鄉,那就坐在原地,田某與爾同坐。若視我荊州軍為仇敵者,可上前挾持田某,闖禁離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