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吳軍背盟來襲,此戰已不在江陵,也不在荊州,而在天下。”
“我若有備,豈不是有失誠信于盟友?”
“為防吳軍混淆黑白,愚弄世人。”
“區區公安城,就讓與孫權。”
黃權說罷吐一口濁氣,目光沉重:“公安城雖系江陵屏障,死物也。守衛江陵,我以為將軍遠勝十座公安城。”
雖是恭維之語,田信也聽明白了:“護軍著眼于天下大局,我不如也。護軍計較,我也明白,是捉賊捉贓之意。還請護軍寬心,田某誓與江陵同存亡。”
黃權扭身拱手:“那江陵之事就交付將軍,明日黃某會分批押解余下降軍前往糜城。”
田信心中感動,拱手回禮:“護軍未得傅士仁通敵證據,便如此信我,我……”
黃權呵呵做笑:“也不盡然,非是某篤信將軍,實在是將軍一席話如冷水激頭,使某警醒。如今上至漢王、君侯,下至群臣將校無不傲然。縱有察覺事態將變者,亦不敢直言忤逆。”
此刻郡守府,清凈的庭院中。
于禁再次沐浴,更換新衣后盤坐在燭臺側近,雙手捧著白絹細細研讀,上面有曹操私印、落款,絕非偽造。
他淚流哽咽不能自已:“某一時貪生貽誤國家,愧對大王厚恩!”
一側副使虞翻屏氣凝神,這時候正使孫儀、糜芳都換了新衣服進來,臉上酒暈未散。
糜芳拿出一卷精細白絹遞給孫儀,孫儀鋪開后上面正是江陵周邊布防圖。
于禁收斂情緒也一并參觀,糜芳指著江陵下游沿岸設立的烽火臺說:“南岸烽燧非我所管,北岸皆在我調度之下。但關羽法令嚴苛,軍士見吳軍旗幟,自會點燃烽火示警,此非我所能制止。”
孫儀年輕,問:“那如何破這三百里烽火?”
“吳軍先鋒可扮作我糜氏商船旗幟,北岸烽火守軍不疑有他,擒之者易。”
糜芳意氣消沉,緩了緩才說:“大軍突抵公安,守軍千余,傅士仁心中積怨由來已久,豈會為劉備效死?”
孫儀看一眼虞翻,見虞翻沉吟無語,就指著布防圖標注的軍營問:“久聞田孝先勇冠三軍,乃關羽、劉備寵愛之將。此人在側,恐事有反復。”
糜芳回答:“其麾下兵馬不是荊南諸夷,就是關隴降軍。夷兵久戰軍心懈怠,關羽不能用,才使田信督率至江陵休緩。關隴降軍還未撫養結恩,又豈會為田信效力?”
“再者,近期內田信所部夷兵將輪番回歸武陵、夷陵、零陵視親。”
“待潘濬將夷兵所需的酬功布帛發放完畢,夷兵歸心似箭,非田信能制止。若遇大軍,夷兵孤寡,又已獲賞,豈有拼死再戰之理?屆時,彼眾自散矣。”
于禁這時候也開口:“田信機敏警覺,吳侯大軍當速行,遲則生變。”
才說完,于禁就見孫儀面有諷笑,于禁不由面紅耳赤,心中憤懣。
虞翻輕咳一聲,指著城中兵營詢問于禁:“今日田信將兵五百入駐城內?”
于禁點頭:“正是,乃其麾下驍銳之士,鎧甲、戰具精良。以我看來,此部銳士,進可攻奪郡府,退能據守關侯府邸。”
糜芳咧嘴嗤笑:“于將軍,此府乃關羽昔年親自督造,墻壘厚重臺閣堅固,乃城中之城。”
于禁余光瞥到觀察白絹地圖的孫儀,又看看下巴揚起的糜芳,遂輕輕頷首,落寞輕聲:“是某造次了,襄樊一戰肝膽已破,懼敵如虎。恐回到大王麾下,也難再稱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