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沒忍住發出一聲哼笑,哈哈做笑:“孝先,你這是要讓孫權遺笑千年。殺人誅心正如是乎?”
“君侯看著喜歡,也不枉我一番幸苦。”
田信端茶小飲一口,略有感慨說:“君侯進圍襄樊時志得意滿,我深有憂慮。后麥城一戰時,君侯患得患失。今日君侯虛懷如谷,實乃可喜之事。”
關羽又飲半碗酒,回去細看幾卷畫里的自己,果然如田信所說,水淹七軍圖里,他仿佛兩腳勾結大地之力,揮臂則能呼風喚雨,宛若金甲神人。
再看麥城之戰,自引七百騎列陣在武衛軍之側翼,仿佛隨時準備率七百騎士穿過敵陣隙縫,對孫權本陣發起決死突擊……猶如賭徒。
麥城之戰,他輸不起,愿拼盡一切。
而現在,已無所謂輸贏。
“還是孝先知我。”
關羽又飲半碗酒:“此圖待我裝裱后,就送往成都。這等盛事,該讓漢王、翼德一同看看。”
說著露笑:“翼德也會心服。”
田信從碟子里抓幾枚油炸蠶豆,這是浸泡發芽后炸酥的蠶豆,口感極為酥脆,嚼碎后略有清甜:“君侯,此為試稿。不如我抽空再繪制一卷,送往成都?”
“此物當世留孤本即可。”
關羽戀戀不舍卷著畫軸,突然說:“孝先不如多停留些時日,我想請孝先為我一家作畫,畫好后一并送入成都。最好除夕前能送抵漢王、翼德手中。”
田信頗感新奇,順口應下。
也對,也就自己會畫寫實類人物像,畫面空間感強烈,哪怕畫技簡陋,依然是劃時代的創作風格。
畫圣田孝先?
吳道子啊吳道子,對不起了。
楷書有鐘繇集前人之大成,各家都有一定特色,搶不來書圣名頭。
草書、狂草這類東西對自己來說修養過高,能寫一手行楷已經對得起父母報的興趣班了。
應下后,田信詢問:“除夕前,定國兄能否回歸江陵?”
“他會在襄陽守歲,定國不在,可是會妨礙畫作?”
“無礙的,信閉目就能回憶起定國兄神情變化。”
說話間關夫人終于帶著人將正餐端上來,是滿滿一盆又一盆燉煮熟爛的羊肉。
入席時,關姬有些不自在,對著田信施禮:“大……大……大……”
迎著田信笑容目光,她一緊張更說不出話來,鵝蛋臉憋得紅彤彤,索性哎呀一聲捂臉跑了。
田信愕然,估計是初次見面時的回憶讓關姬感到難堪。
關興跟著跑出去,關羽只是搖頭笑笑,指著周圍已經動手抓羊肉的男童、女童向田信介紹,原來都是襄陽軍吏子嗣。
這些軍吏的妻子帶著歲數略大,或放不下的嬰兒去襄陽團聚,這些半大的孩子只好寄養在關羽這里。
就聽關羽說:“孝先在麥城講學《千字文》,許多吏士軍旅勞頓,無力教養子弟。大小吏士希望能遷移子弟至麥城,隨孝先學習《千字文》。若今后孝先有空,不妨教授《三蒼》。”
千字文只有一千字,但當下啟蒙認字的三蒼則有七千三百八十字。
李斯《蒼頡篇》為三蒼上卷,揚雄作《倉頡訓纂篇》為中卷,漢郎中賈魴作《滂喜篇》為下卷,合稱三蒼。
千字文的優勢在于朗朗上口易于背誦,結構承上啟下,其知識連貫易于記憶,也在于田信的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