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靠近,坐在床榻邊,就見劉備拿起一邊的短匕遞出:“劉巴刺我,卻無殺心,實在可笑。”
短匕入手,關羽瞇眼觀察,這是一柄文吏隨身使用的短匕,常用來刮抹竹簡上的錯別字,所以刃長也就五寸。
劉巴這口短匕打磨光滑如同鏡面,不像是涂抹毒物的匕首。
劉備揭開絲絨被露出腹部包扎的傷口,指了指傷口所在:“他只刺傷了肚皮,還以為會持匕絞我腸肚,不想卻輕易松手。又拿天命搪塞愚弄眾人,他究竟想做什么?”
關羽沉默不語,劉備情緒低落:“我已知李嚴擅自撤軍之事,難道形勢已惡劣到這般地步?”
關羽始終沉默,劉備緩緩說著:“自東征以來,云長在前,朕左右卻無幾個能說話的人。親近舊臣或統兵于前,或留守益州看守門戶。轉眼間,反倒成了孤家寡人。云長,你說那日孝先可是察覺到有人欲謀刺朕?”
“應不會,他若察覺,自會向臣示警。”
關羽開口,又說:“陛下可隨水師回歸江陵,臣與黃公衡斷后。”
“如此撤軍,朕心不甘。”
劉備扭正頭去看天窗外的天色,語氣幽幽:“朕在等江陵失火的消息。”
“陛下,如今不是與鼠輩慪氣之時。待收容兵馬,明年再戰就是。”
“云長,朕恐怕等不到明年。”
劉備閉眼,淚水從眼角淌下:“我憂慮翼德,我應再三告誡翼德。翼德輕而無防,又年高力衰,若左右生變,他如何能躲?我也不該讓孝先斷后,云長,我欲遣騎士接應孝先,還請云長以水師運往漢口。”
論騎兵,劉備、關羽加起來還有一支三千人規模的騎兵部隊。
整個荊益二州的漢軍騎兵,加起來也就八千騎左右。
關羽又說:“李嚴擅自撤軍,今斂眾于外,恐有變故發生。”
“朕投鼠忌器,李嚴之事云長自決。”
關羽神色垮了三分,就聽劉備說:“若先取關隴,自不會有今日窘迫。可賊臣及江東,絕不會坐視我取關中。世事發展,實在難料。倒是孝先看的透徹,是朕誤了他。”
又換一口氣,劉備緩慢說:“我若積蓄兩年,兵精糧足,宵小之臣豈敢造次?以曹丕之貪,我不動,他自會圖謀江東。孫權力弱勢孤,有求于我,我正好揮兵北伐奪取關隴,展望中原。此事,云長當謹記,不可急圖江東。”
“是,陛下放心休養,臣這就升帳理事,調轉各軍以御敵。”
劉備微微頷首,露出笑容。
關羽起身后退幾步,轉身走出大帳,帳外當即有沉重大鼓擂響,振奮軍心。
有節律的鼓聲中,散亂的人心在跳動時也有了整齊的節奏。
“咚!咚咚!”
“咚!咚咚!”
漢口大營北二里,陽光慘白,鼓聲中田信全副武裝,騎乘蒙多,雙臂夾日月長槊,掛惡鬼面甲繞陣而出。
蒙多四蹄踩踏歡快步點,一雙黑漆漆明亮有神的眼睛打量馬鎧外的世界。
田信每經過一個二百人步兵陣列,就引發部曲歡呼,繞陣一圈,田信策馬單騎馳突一里外正列陣的魏軍前鋒戰旗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