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尚猶豫片刻,起身繞過屏風,來到殿后。
就見曹丕在七八步外癱軟趴在地上,以袖捂住口鼻淌淚,夏侯尚緩步上前攙起哽咽不能自已的曹丕,輕聲勸慰:“陛下,鄢陵侯性格剛強,非是不愛陛下。”
“子文寧死不肯退讓一步,子文至死還在為子建開脫……朕心里委屈。”
“子建令我難堪,母親責備我,子文也說子建說項,我處處不如子建?”
“伯仁,朕想不明白。”
曹丕被攙起,挪步往殿內隔間走去,聲音虛弱、無力:“父親愛倉舒,愛子建,也愛子文,何故薄我一人?”
“陛下乃武帝長子,不愛,才是大愛呀。”
夏侯尚依舊輕聲勸諫:“陛下是鄢陵侯兄長,正因親愛陛下,鄢陵侯才吐露心跡。此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之理。鄢陵侯非奸滑弄臣,豈會搬弄字眼以討陛下歡心?”
“那子建呢?劉備、孫權虎狼在外,國運艱難,子建怎就不能體諒朕的難處?”
“陛下,臨淄侯生**漫,待陛下以真誠,雖偶有過失,瑕不掩瑜,終究是陛下之幸,社稷之幸呀。”
夏侯尚見曹丕擦干眼淚情緒穩定下來,才稍稍恢復聲音,語腔溫和:“想必鄢陵侯此刻心中也有懊悔,只是礙于顏面不肯表露,宴席散后,臣勸勸鄢陵侯。”
“唉……那就托付伯仁了,朕別無所求,只望子文不可再提與田孝先一決生死之事。”
曹丕斂容拍拍夏侯尚肩背,夏侯尚屈身施禮,目送曹丕走向偏殿,不久曹丕更衣完畢,神態如常與夏侯尚一前一后返回大殿。
殿中宴會如舊,曹彰依舊是一副暮氣姿態。
宴席結束,夏侯尚送曹彰、夏侯儒西行至西郊顯陽苑邊上。
顯陽苑破舊如故,夏侯尚辭別時詢問:“議論軍機時,君侯另有高論?”
曹彰態度冷淡,夏侯尚解釋說:“君侯,劉備以三恪之禮待關云長、張翼德、田孝先,可知明年犯境決然不下二十萬之眾。彼傾國而來,我亦當舉國應對。”
“唉。”
曹彰長吁濁氣,遠眺西方:“依憑關中兵馬,足以扼守祁山道、陳倉、武關道。中原也不必多征兵馬,兗豫青徐四州集結精兵五萬,再懸一萬精騎在側,敵虜不敢輕動,步卒可御侵攻,又何必舉傾國之兵?”
“今多說無益,彼若主攻關中,此役有驚無險而已。若是集結大軍傾力進犯中原,我將率健騎、銳卒走武關道,襲其后。”
曹彰說著側頭看夏侯尚:“我料田孝先必在南陽休養,正好與之一戰。”
說罷曹彰輕踹馬腹當先走了,十幾名騎士策馬輕馳追隨而去。
夏侯儒詢問:“兄長有何教誨?”
曹真是雍涼都督,曹真妹妹是夏侯尚妻子。
夏侯尚反對曹彰發動軍事政變時,夏侯尚握著當時的洛陽禁軍,曹彰手里只有從長安奔赴洛陽的隨行軍隊,長安等關中地區握在曹真手里。
或許當場可以殺死非常多的人,徹底破壞曹魏的穩定,可曹彰擋不住夏侯尚、曹真的夾擊。
逼退曹彰的是夏侯尚、曹真,可不是賈逵中氣十足的幾句話。
夏侯儒是在為曹真問話,夏侯尚遲疑說:“我料敵軍會佯攻雍涼,應集結大軍于洛陽待戰。還請子丹調發涼州五千健騎,以便中原調用。”
二選一,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夏侯尚做出一個選擇題,一個對夏侯氏發展裨益很大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