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剛過,恰逢一場大雨后,冰涼夜風吹刮在宛口防線。
明凈透亮的月光下這里旗幟獵獵招展,宛口防線東二營,這里是平虜中郎將李緒的駐地,李緒站在幾面旗幟下眺望南方十余里外的漢軍前鋒營壘。
宛口長城正面有五座營壘,東二營在澧水西岸,澧水東岸還有一座東一營壘。
東二營以北,隔著澧水支流,河北還有后備三營,宛口長城前后兩層共有八座堅固營壘。
張遼大本營設立在葉縣,又在葉縣之西的堯山修筑山寨,以作固守、待援的打算。
在這里睜開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弟弟跟隨漢軍戰旗朝這里奔來,閉上眼睛又能看到在洛陽擔任宿衛的兒子身影。
李緒面無表情,更無情緒流露。
此刻他不由想到了典農中郎將裴潛,聽說他的弟弟裴俊裴奉先現在是關羽的從事中郎。
關羽水淹七軍以來,還有田信迫降的一些軍隊。
現在這樣父子、兄弟分立一方,即將兵戈相見的現象已愈演愈烈。
營壘背后,是從潁川典農部征發來的輔軍,月光下鄧艾正坐在本屯營區門口用蒲草編織外衣。
這種草衣里外兩重,中間填塞采集來的蘆葦絮,這種塊狀的外衣充當盔甲的內襯。
輔兵即將要從宛口防線撤離,返回本郡去增修第二道防線。
腳步聲從外走來,是參加完會議的屯將的腳步聲,這個屯將體型矮壯,步伐沉重。
“鄧艾艾,今日軍市里,我見你拿短匕換了一甕酒?”
面容粗紅,有疤痕的屯將用譙沛口音詢問,目光打量鄧艾:“可是送給了柳書吏?”
月光下鄧艾手上不停,抬頭露出同樣風吹日曬顯得粗糙的臉:“哎,是……是這樣,可柳,沒收。”
鄧艾有些失落,又擠出笑容:“酒……蓑衣里,丁屯……喜歡,喝。”
“這怎么好意思呢?”
屯將抿抿口唇:“夜里寒冷,我就喝一點。三更后記得喚醒我,你我換崗。”
“哎。”
鄧艾抬頭看著屯將走向邊上的草廬,草廬前拴著的獵犬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趴在那里沉睡,死了一樣。
屯將用腳尖碰了碰狗,低聲笑道:“鄧艾艾,這死狗叫都不會叫,該換一條機敏、會叫的好狗。”
“哎。”
鄧艾應一聲,坐在原地繼續編制草衣。
作為一個沒有家室的光棍,微薄的俸祿讓他吃不飽,故身形單薄,長得高瘦。
就連身上的吏服,也縫補了許多補丁,也只是執勤時才會穿在身上,平日另穿其他破舊一副。
軍中衣服再破舊,也要時常清洗……衣服污穢不潔,碰上軍正官整肅風紀,能按著軍法殺了。
《防疫救護十二策》發布、流傳以來,軍中更重視軍容整潔,有條件的軍隊會組織人手進行剃須,讓低級軍吏、軍士只留小胡子。
“當!當當!”
巡夜軍吏懷抱木梆子從鄧艾守著的營區門口經過,一名鄧艾的鄉黨被抽中,跟在軍吏身后舉著火把。
只是輔軍,軍紀抓的并不是很嚴格。
這鄉黨認出鄧艾,語氣抱怨:“士載,可知你部冬衣料何時發放?”
“不知,應在冬……冬月前。”
“也不知給我等輔軍發不發冬衣料,聽說今年前將軍麾下的部分夏衣料格外輕薄,極不耐穿,又補發了夏衣料。這種好事也就前將軍麾下能有,啥時候能輪到我等?”
鄉黨說了幾句話,見梆子聲已到五六步外,趕緊提著火把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