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從事,河東,人也,系……宋公鄉……鄉黨,還……還有裴,裴,裴……”
鄧艾想勸慰柳茂,結結巴巴連他自己都放棄了,裴俊就在關羽麾下,拉柳茂一把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那邊鄧小滿做了簡單匯報,拿了周白開具的回執,牽著馬匹、驢子徑直走了。
得知鄧艾是個結巴,好在也是個軍吏,周白示意鄧艾自己來書寫籍貫出身,以及在北方的履歷。
周白左手齊肘而斷,右手端著紅褐色茶湯飲用,見鄧艾履歷上有一段寫著‘典農學士,守田吏’。
于是就說:“如鄧君所見,我軍正在方城軍屯。這里的軍吏幾乎都是昔年隨于文則北上,卻被貶為屯田客的吏士。這些吏士與我家君上相識,乃系實話。而鄧君,恐不似我家君上舊人。不若留在此地,正好效力。”
鄧艾毫無猶豫,搖頭,目光直視周白:“我……識夏侯,有話說。”
他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沒有去看周白的負在背后的左臂。
周白只是笑笑:“既然鄧君執意,某也就不勸了。只是鄧君從北方來,稍后要沐浴、梳發,更換新衣后才能前往后方,以免時疫傳播。”
“是。”
鄧艾施禮,也到一邊去休息,可見不斷有北方逃來的軍吏被遣送到這里收容處置,多數是隨于禁北歸的那部分吏士。
這些人最凄慘,協助漢軍打了麥城一戰,結果妻小被編為屯田客,而返回中原后自己也被貶黜為屯田客。
既然是屯田客,還是罪軍,那就沒必要來回折騰讓他們與家屬團聚。
這些吏士就近遣散安置在潁川、湖熟、溧陽三部,這三處屯田部官吏,及附近豪強肯定不樂意這兩千健壯勞力調離。
而他們的妻小也就近安置在家鄉附近的屯田部,對方也不肯放人。
所以這些返歸北方的吏士,依舊處于妻離子散的狀態,而且妻女很可能已被強制改嫁。
沒什么好猶豫的,這些人約定出逃,鄧艾恰好趕上了這股風潮。
有人逃出來,就有人逃跑失敗……對待這種十分影響軍心的事情,張遼沒有多余的選擇,準確來說他沒有選擇權。
軍法檢舉、審核、執行,是督軍司馬懿的份內之事,沒有司馬懿,也會由護軍、典軍之類的人來整肅、執行軍紀。
鄧艾自然不知道,今日正午司馬懿親自跑到宛口執行軍紀,逃跑失敗被捕的百余人,及他們供出來的同謀,前后近三百人悉數在澧水河畔斬首,首級懸掛在河邊竹竿上,以示告誡。
這些被斬的吏士幾乎都來自裴潛麾下的輔兵,等裴潛得到消息趕到河畔時,還能看到澧水血色未退。
“唉……”
一聲長嘆,裴潛埋怨:“仲達何酷烈耶?”
司馬懿面容沉肅,解釋:“若不如此,明日前軍也會效仿,此殺一儆百,不得不殺。不止此間,我還要前往洛陽彈劾于文則。”
“那仲達何時動身?”
“立刻。”
司馬懿體型高大、健壯,穿配色、款式如常的鐵札盆領鎧:“我在此只為等文行,好當面致歉,解釋,以免文行誤會。”
論姿貌、體態、氣質,司馬懿更像一個勇悍、剛毅的將軍。
解釋?消除誤會?
裴潛側頭看一眼懸掛,如一串串燈籠的輔軍吏士首級,只覺得心緒擁堵,手心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