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鏹!”
倚天劍入鞘,曹丕疲憊落座,哂笑:“朕學劍招有何用?朕本意是學會田孝先武學,以推廣軍中。可于禁聽說活人劍能延年益壽,就一心鉆研此物,他無非是想多活幾年,想以此討好朕。”
“不思國家危難,卻行此獻媚之舉,令朕作嘔。”
“哪有什么純剛、純柔劍招,一切精妙武學不過剛柔并濟而已。田孝先用日月雙槊,陽朔偏剛為少陽,月槊偏柔為少陰,可見一斑。”
“可于禁不理解,還自以為是,罔顧朕對他存以厚望!”
曹丕絮絮叨叨說著自己的看法,司馬懿不時微不可察的點頭以示認可、領會,只是心里有些酸。
跟曹丕的心情比起來,前線殺死三百企圖叛逃的叛軍也不算什么事兒。
司馬懿不提,聆聽曹丕的傾訴。
隨著于禁到帳外,曹丕才停止傾訴,卻晾著于禁,準備解決這個心病,對司馬懿,及一同進來的蔣濟、董昭、劉放、孫資說:“今虎狼環伺之世,朕欲效仿先王,以狩獵砥礪國之爪牙。”
“可鮑勛在奏章中如何說的?”
曹丕質問去看,記憶力超群的劉放回憶,默誦:“臣聞五帝三王,無不明立根本,以孝治天下。陛下仁圣圣明,有同古賢。臣冀當繼蹤前代,令萬世效法于今也。如何在殯喪之中,修馳騁之事乎!臣冒死以聞,唯陛下察焉。”
劉放面有慚愧之色,再有四個月,曹丕的孝期才結束。
這是抓著曹丕的臉打的啪啪響,曹操孝期還沒結束,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曹丕本人參與打獵、作樂,就是不應該的。
未及多久,侍中劉曄,與侍中、兼駙馬都尉鮑勛一起來到帳前。
連著于禁一起被曹丕傳入帳中,大帳里鮑勛面無畏懼之色,反倒一副理直氣壯來跟你講道理的架勢。
彼此是世交,曹丕當太子時,鮑勛被選為太子府中庶子,是曹操欽定的太子輔臣。
只是曹丕、鮑勛之間有太多的爭執,光是郭女王的弟弟貪污,鮑勛拒絕曹丕求情開始,彼此之間就相互看不順眼。
鮑勛這個駙馬都尉,管的就是曹丕的宿衛、儀仗……很不巧,顯陽苑狩獵活動,負責曹丕宿衛工作的鮑勛,恰好有資格制定狩獵計劃。
公卿百官還在洛陽、鄴城坐堂辦公,現在能來的近臣都已來了。
曹丕開口:“今國事洶洶,狩獵尚武益于國家。還是音律更高一籌?”
見無人接話,劉曄搶在鮑勛之前回答:“狩獵重于音律。”
排在劉曄身后一個班位的鮑勛緊隨其后回答:“夫樂,上通神明,下和人理,隆治致化,萬邦皆寧。移風易俗,莫善于樂。況獵,暴華蓋于原野,傷生育之至理。迎風沐雨,豈非違背四時之順乎?昔魯隱公至棠邑觀獵漁,《春秋》譏之。雖陛下以為國務,愚臣所不愿也。”
接著鮑勛又彈劾劉曄:“劉曄佞諛不忠,阿順陛下過戲之言。請有司議罪以清廟堂。”
見帳內無人反駁,鮑勛聲音更大,面朝曹丕:“臣聞古之圣王不以禽獸害人,今陛下方興隆唐堯之教化,又以獵戲多殺群吏,愚臣以為不可。”
仿佛唾沫星子都能飛濺到曹丕臉上,曹丕挽袖擦臉:“鮑勛陛前失儀,出任右中郎將,以期反省思過。”
他始終面無表情:“于禁謀反,誅。”
鮑勛猛地側頭去看于禁,張張口胡須抖動,面有愧疚之色。
于禁只是眨眨眼,有釋然之色,長舒一口氣,閉上眼睛神色安寧。
宿衛虎士上前來拖于禁時,于禁身體直愣愣栽倒,不再動彈。
想到關于孫權的一些密報,曹丕眼皮一跳,抬手顫音:“于禁畏罪服毒……念先帝老臣,送交其家,自行殯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