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眼珠子上翻看殿內梁柱、彩繪的橫梁:“奉先啊奉先,孤的好侄兒。”
感慨著,孫權闊步前往內殿,諸葛恪趕緊跟上,鉤盾令大手一揮,服侍孫權的親近宮娥垂首從側門退出,隨他而來的禁衛站立在殿中,預防各種變化。
內殿,在此刺繡的步夫人、孫大虎、孫小虎為孫權披甲,孫權雙臂展開,對身后跟隨的諸葛恪道:“元遜持羽林虎符,率羽林騎士接子瑜、子布入宮。”
“是,臣領命!”
諸葛恪聲音沉頓,步夫人從抽屜里取出一枚虎符,轉交孫小虎遞給諸葛恪。
雙手捧著接住虎符,諸葛恪下巴揚起看看孫權背影:“臣必不負使命。”
孫權也不回頭:“速去,速歸。”
諸葛恪拿了虎符,后退幾步轉身,闊步就往殿外沖,一步越過門檻兒,對呂懿等焦慮一團的近臣呼喝:“在此作甚?速速去武庫領取鎧甲!弓弩!”
眾人見他舉著虎符,紛紛就向東北角的武庫小跑而去。
諸葛恪右臂高舉錯銀鎏金虎符登上臺閣,臺閣之間有復道天橋相連,他又朝后苑棲塘寺狂奔。
見他舉著虎符歸來,三十七名外罩綠錦僧衣,遮蓋簡陋皮甲的死士各自捧一盤佛經,沿著復道不徐不疾而去。
諸葛恪直奔北門,北門司馬張秉上前迎接,北門衛士二十四人惶惶不知所措,書吏一人也東張西望,等待諸葛恪給個準話。
就聽諸葛恪面有驚恐之色:“呂懿作亂!至尊退守武庫,還請張司馬速速發兵救援!”
張秉臉色大變,看一眼周邊衛士,急說:“我門司馬也,不可率衛士入內!”
“事急矣,至尊命我督率羽林討賊!待羽林來,我恐呂懿得逞!速速發兵奔往武庫,至尊問責,我一力承擔!”
諸葛恪說著就點了兩個北門衛士跟隨自己,朝門外馬廄跑去,一人一匹馬,朝兩里外的羽林軍營狂奔。
此刻城中處處煙火彌漫,距離最近的滕胤府邸突然開啟大門,滕胤披甲仗劍,指著街道上倉惶逃竄的光頭、短發真假僧侶道:“浮屠賊道作亂!隨我討賊!殺!”
滕氏部曲沖殺而出,追著僧侶、信眾砍殺,滕胤在甲士護衛下目送諸葛恪離去。
又忍不住回頭,可見父親滕胄站在門前,正一臉唏噓望著東城漸漸濃密的煙火。
上虞侯府,平日精讀經義為人儒雅的孫紹已然披戴盔甲,是一套鎏金的鐵札盆領鎧,張昭為他牽馬,走的不快,不徐不疾。
東門大街一側的宋謙府邸,宋謙站在自家箭塔里觀望形勢,見了孫紹英武身姿,宋謙又看看南城、西城、郊外升起的煙火,不由閉目長嘆,收斂情緒:“開門!隨上虞侯討賊!”
潘濬府邸,作為孫權頒賜的最豪華府邸,坐落于東北角。
此刻他與無數同僚一樣,站在自家箭塔、或臺閣里觀望城中,他目光怔怔。
這期待已久的事情終于發生,有一種難以置信,如置夢中的輕松感。
終于可以站直腰背,痛快的呼吸了。
呂蒙的次子呂霸站在一側,再一次規勸:“吳人苦孫權久矣,公深孚眾望,理應振臂高呼,為吳越庶民謀求太平!”
潘濬察覺兩個兒子明顯意動,眉頭緊皺。
思索間,議軍校尉吾粲縱馬而來,身邊跟著十幾個右臂扎赤巾的部曲,仰頭長呼:“承明公!承明公!承明公在否!”
潘濬探出頭,就聽吾粲大呼:“公經世之器,深為孫權所忌!近年以來,公忍辱退讓,豈無恥乎?”
見潘濬似乎已經習慣了退讓,吾粲義憤又呼喊:“我等事敗,孫權大肆誅連,城中無生靈矣!血洗城中,公可保安然否?”
仿佛洞察吾粲的看法,潘濬凄涼做笑,搖搖頭落寞不已:“我雖懼死,實不愿再往荊州受辱!”
又不知何處奔來百余甲兵,左臂赤巾,當首正是丁谞,血刀指著臺閣勾欄探出腦袋的潘濬:“都督若不振臂舉義,休怪我等為國誅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