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想不明白,吳質哪里來的信心……竟然一步步把北府兵逼到絕路,然后進行一場避無可避的國運決戰。
想不明白,吳班收斂思緒,前往城中鎮西大將軍府拜謁吳質,估計吳質是想跟自己咨詢一些漢軍內部的情報……這也是自己的本職所在,就是個軍情顧問。
雍涼都督府,吳班抵達時,可見門前是十二門戟儀衛,雖然一個個體型魁梧威武異常,可怎么看怎么刺眼。
吳質等候已久,在偏廳與吳班會面。
烹煮茶水,相對于新式的茶粉、磚茶,吳質還是喜歡原來口感豐富,滋味復雜的飲茶方式。
吳質手中握一柄孔雀翎羽扇,左手輕輕搖扇,右手握著木勺攪動茶湯。
只是他專注攪拌的黑褐色茶湯讓吳班嘴角顫了顫,喝慣了清爽茶粉,吳班還真看不上這種古老、舊式的飲茶方式。
吳質舀了茶,推給吳班:“冒昧邀來元雄將軍,將軍可是有許多疑惑?”
吳班雙手接住熱騰騰茶碗垂眉看了看,坦言:“是,我十分不解,為何陸伯言、北府兵會如此迅速?以都督深謀,當行云流水才是。以我看來,陸伯言縱然舉兵來犯,我軍也該嚴陣以待才是。如今兵馬四出,還未集結,而敵兵已至藍田百里之外……未免不合情理,除非都督另有謀算。”
“元雄將軍高看某家了,我雖有一點謀略,但奈何國賊眾多。”
吳質端起茶湯吹了吹,小飲一口,一雙眼睛審視吳班:“元雄將軍有不解迷惑之事,我自會解答。可這之前,我也有些疑惑,需要將軍解惑。”
“何事?”
“事關將軍與田信私仇,我非不信將軍,實乃江東周魴做奸,讓我夜不能寢如芒在背。而眼前北府調兵異常神速,為國家過慮,我不得不多一些猜疑。”
吳質靜靜等待,吳班只是笑笑,神色木然:“私仇,這得從大將軍何進被殺時說起。有些長,都督可愿細聽?”
“元雄將軍最好說簡略一些。”
吳質做了個苦笑模樣:“北府大兵壓境,我無心力去細細聽一個較長的故事。”
“哼哼,也對,都督軍務繁多,實不該分心這點小事。”
吳班臉上沒有一點情緒:“雒陽大變前,上軍校尉蹇碩、驃騎將軍董重先后被殺,大將軍也被殺后,袁術率虎賁軍進擊宮闕,袁紹率司隸校尉部伍誅殺奸佞,而我父受人蠱惑,與奉車都尉董旻攻殺了車騎將軍何苗。何苗死后,雒陽各軍無主。”
說著,吳班又哼哼冷笑很是不屑的樣子:“攻殺何苗實乃大罪,雒陽公卿遺忘了袁紹縱兵掠殺,袁術火燒宮闕之事,欲追究我父等軍吏攻殺何苗之罪。哈哈哈哈,董旻指引一條生路!”
“袁氏不給我父、董旻活路,那又何必給袁氏生路?”
吳班笑容苦澀,軍事政變中,中高級軍吏不進則死,命運普遍悲哀:“于是,在袁氏還未收攏雒都軍權之際,董旻向董卓告知雒陽實情,董卓火速入雒,我父等人依靠董卓尋求庇護。”
“后來,董卓征皇甫嵩入朝,調換關中、雒陽駐軍,我父所部調入關中。又因關東生變,董卓又征我父入朝,解除兵權。”
吳質始終觀察吳班的細微神情變化,靜靜感受吳班的情緒波動。
吳班苦笑不已:“后董卓身死,朝廷使皇甫嵩奔赴郿塢,要處死董卓宗親。王允、呂布刺殺董卓時,董卓主簿田儀隨同赴死。當時我父與皇甫嵩一同誅殺郿塢董氏親舊,并征集舊部,欲抄斬田氏。田氏逃亡南山,又后李傕郭汜亂政,田氏又逃奔漢中避難。”
吳質細細聽著,追問:“之后又如何?”
“之后,劉焉諸子欲聯合馬騰,意在掃除李傕等人,事泄受誅。我等與射援、龐羲護衛劉焉子孫前往益州,逃離關中是非之地。”
稍稍停頓,吳班緬懷不已:“當時年幼,也記不清楚具體。現在種種,也是聽長輩所述。”
收斂情緒,吳班突然看吳質:“都督,可是有漢奸作梗?”
吳質打量眼前這個漢奸嫌疑最大的人,微微頷首:“確有其事,伯雄有何看法?”
吳班臉色木然:“我愿為朝廷效死,我死,田氏自會饒恕吳氏后裔。今入關中,實為求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