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來南山秋雨,僅僅依靠正常的戰術,是擋不住田信親自指揮的北府兵。
烽火全線燃燒,類似一種熔斷機制,這意味著霸塬戰場已經失去了意義,留在這里阻擋、牽制北府偏軍已經沒意義了,反倒會賠掉這近乎兩萬軍隊。
必須撤離,再不撤,等馬超咬上來,就只能閉目等死。
郭淮處于整體方略考慮,沒有得到吳質命令的情況下,果斷催促各軍退兵。
霸下塬,郭淮軍令傳來時王忠就站在灞水南岸,望著清晨淡薄水霧彌漫的浮橋。
不時有跳水逃亡、或溺亡的吏士順著灞水漂浮而下,淤積在浮橋處。
也有的吏士會抱著原木漂流逃亡,原木撞擊讓浮橋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可能斷裂。
沒辦法,只好以游船撥攏原木,保護脆弱的浮橋。
從吏士跳水逃亡,以及灞水的流速來推斷,昨夜北府兵也發動了猛烈夜襲,許多守軍棄寨逃亡,或跌入水中,或被拋尸河中。
畢竟,這一路領兵的主將是馬超……馬超做出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尤其是殺俘,馬超沒這方面的忌諱,才顯得可怕。
“倉促撤兵,恐大軍無故潰敗。”
張雄輕馳而來,向王忠建議:“將軍督率羌氐三部先行,末將愿率本部斷后。”
各營都在收拾行裝,羌氐部落缺乏重裝器械,又習慣遷徙,因此準備速度最快。
張雄所部長林軍是駕御戰車行進、參戰的重裝步兵,重步兵才是這支軍隊的本質,戰車屬于可以遺棄的損耗品。換言之,張雄來斷后,可以損失降到最少。
理論是這樣,張雄也主動承擔這個為難、兇險的使命,卻讓王忠有些疑惑。
做思考狀,目光審視張雄……這家伙是張郃長子,另外三個兄弟都在皇帝身邊充任侍衛,張郃目前督率洛陽中軍集團,這對父子?
心中生出的懷疑漸漸散去,王忠微微頷首:“我會留舟船于南岸。”
浮橋就那么寬,如果時間寬裕,自然能駕馭戰車緩緩通過;事態緊急,就必須拋棄戰車。
到時候人擠在一起,對最后的斷后部隊很不公平,必須留一條新的退路,不然沒有人進行最后的橋頭斷后,那么北府兵追上來,張雄的重甲步兵要么投降,要么被驅趕到灞水里淹死。
張雄感激莫名,抱拳道謝……王忠也只是隨意擺手,風輕云淡的模樣。
也只有張雄能斷后,自己斷后的話,郭淮、張雄也不放心。
很快,距離浮橋最近的武都氐王強端所部率先渡河;緊接著是河西之戰后被吳質裹挾到關中的燒當羌部,再后是楊駒的白馬氐部。
這里灞水還非常清澈,也因為剛剛從山里奔涌沖出,因此水冷異常。
楊千萬穿一領羌氐風格的皮襖子,已經被水泡脹,就抱著一截原木從上游緩緩漂流而下,周圍還有幾個相距較遠的親兵,更多的親兵已經被激流沖散,找不到了。
巡游、護衛浮橋的小船結伴迎上來,牽引原木向灞水北岸而去。
楊千萬雙腿顫抖踏上北岸河灘爛泥地,就見這里已有收容的敗兵,幾名軍吏詢問戰況。
其中也有羌人、氐人,吱哩哇啦解釋著什么……別說正常軍吏,羌氐各部之間都有語言差異。
羌氐服飾近似,除了羌氐能區別彼此外,其他方面在魏軍軍吏眼里沒區別。
因此這里收容的羌氐集中安置,魏人軍吏主要審問逃回來的魏人吏士。
羌氐多蓄養獵犬,因此前線據點都分配了自帶獵犬的羌氐青壯。
楊千萬走到干燥處,就精疲力竭噗通一聲坐在地上,幾個親兵跟上來幫他脫了浸濕的皮襖袍子、筒褲,一起湊到火邊烘烤取暖,也曬著太陽,與周圍羌氐人一樣,大多情緒低落,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