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姬臉色很不好,握著李嚴遞上的家書還在猶豫,隔著竹簾能見李嚴垂首模樣,看不清神情變化。
已經可以預料北府即將取得關中,那就沒人能從北府手里拿走關中;即便北府樂意,關中士民不見得樂意。
戰場上無法辦到的事情,就要從桌子上辦到。
仆從為偏廳的李嚴奉上茶水,李嚴不敢飲用,垂頭解釋:“殿下,此雖家事,亦是國事。仆于禮而言是漢臣,自當為漢室社稷做謀,故無從推諉。而于私,陳公于仆恩同再造。今仆為江都尹,自當斡旋爭端。”
關姬只覺得手里的家屬沉甸甸的,這是一封從感情上脅迫、裹挾自己男人的書信。
從大義、從仁德、從各方面分析,講述了一個很簡單又可行的方案:田嫣入宮當貴妃,可以避免漢室內戰。
這脅迫的不僅僅是田嫣一個人,自己若答應,等于自己帶著兩個孩子都站到了漢室陣營,留給田信的選擇絕然不多。
此刻面無表情,對應廳外的雨幕,她只覺得有些凄涼,
這份母親的手書,也只是母親的手所書寫的,具體內容一定出自很多人的籌劃。
用父母之情裹挾自己,造成田嫣婚事的既定事實,再給出一個難看、窘迫又危險的選擇題給田信:到底是要夫妻和睦、小妹幸福長遠;還是要爭到底?
一環套一環,受限于感情,隱隱有窒息感,還有極大的、越來越深重的憤懣。
母親被人利用,自己、田嫣被利用……這一切布置都是為了束縛田信;可這一切布置的過程里,關姬感受不到一點被尊重的感覺。
仿佛這些人料定能使自己屈服,能使田嫣屈服。
是看不起自己,還是這些人太過自負?
還有母親,肯定是受了許多道德方面的壓迫,才違心寫下這份遺害深遠的家書。
思索著,兩行淚水涌出,順著白白脂粉臉蛋滑落,帶走一些新敷的珍珠粉,在臉上留下清晰兩道痕跡。
這是李嚴看不到的事情,他依舊頭垂著,等待關姬的決斷。
孟姬侍立一側看著這一切,只是垂目不語,命運之神奇讓她成了公主的管家,跟著典滿相處的時間里更學會了沉默和閉嘴。
關姬轉手把母親的家書交給孟姬,聲音冷冽:“本公素知正方公為人,亦知事態端由。恐怕今番正方公要失望而歸……也不讓正方公白跑,待云散雨停,本宮就搬離麥城。這橘林館,本就不該有,燒了為好。”
“殿下,何如此剛烈?”
李嚴拱手規勸:“仆以為尚可斡旋,不必使諸公難堪。”
“正方公不必再勸,本宮這也是為朝廷好。本宮若是拒絕,待夫君回來,必追究主謀。到時候就怕父親難堪,余下余下種種于我夫婦何干?”
關姬說罷起身就要朝正廳外走廊走去:“近日雨水繁多天氣陰寒,正方公多休息休息。”
說完關姬就走了,孟姬緊隨而去,只留下偏廳的李嚴獨自思考勢態后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