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元戚里,新的槐里侯田睿府邸。
田信的兩個堂弟田廣、田成一左一右攙扶祖父田維走入寬闊暖閣,入冬以來江都濕氣入體,田維早年逃難途中也有舊傷,此刻才過幾年好日子的老身板里外刺痛,表現的憔悴無力。
田維勉強坐在溫暖石板火炕上,田廣又將一領輕薄的蠶絲被披在他身上,田維環視廳中,大兒田睿坐在右側前排,外孫楊衡也眉目堂堂坐在外圍,兩個孫兒一左一右攙扶自己。
左側前排是即將出嫁的田嫦,以及三子遺留的孤女田娟,她們身后是田維小妾懷里抱著的孩兒,這個幼子前段時間已經有了名字,叫做田增泰。
有氣無力喘息,田維目光落在田睿臉上:“昨夜夢中見兄長等故里鄉人,兄長苦無血食。”
田睿忍著悲痛詢問:“父親如何回答?”
田維目光落到咿咿呀呀的幼子方向,反而另起話頭:“三郎僅有孤女在世,百年之后也無血食,向我哭訴。我有意使阿成出繼,做阿敏的嗣子。”
他身側田成一愣,田睿不作考慮:“此孩兒夙愿也,三弟確該立有嗣子。”
這五年來他也努力過,也納了一名襄陽大戶出身的小寡婦做小妻,可至今未孕,沒能擴大族裔,自然給三弟過繼的人選只能從兩個兒子里選。
見提到亡父的祭祀事宜,田娟不由低頭默默垂淚,若不是田信為田敏夫婦一家繪畫遺像,她已經快遺忘父母、兄長、姐姐的面容。
楊衡當即取來紙筆,田睿轉身去拿厚厚的族譜,這是重新謄抄的族譜,上面蓋了陳公國奉常衙署的官印,以銀板做封面,是銀冊族譜。
以此做區別,田信一支是金冊。
就這樣,田睿書寫一封上表朝堂需要備案、聲明的奏表,次子田成就出繼到弟弟田敏膝下。
田敏生前身后并沒有爵位,所以過繼過去不需要辦理復雜的爵位承襲手續,屬于族里內部事務;只是田成本人目前屬于槐里侯第二序列的繼承人,出繼到田敏膝下,就剝奪了槐里侯的繼承權。
可是呢,如果今后田廣一脈有意外絕嗣的風險,真出現這種情況,槐里侯爵位出現近支爭奪繼承權的情況,有現在這封文書做證明,田成一脈的繼承權是高于小叔父田增泰一脈的。
三恪家族冊封以來,對軍功爵位的繼承法律有了一次正式、全面的律例調整。
原則是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以及近支入嗣三條優先有序的繼承原則。
當然了,女婿入繼這種敏感、違反普世價值觀念的條例并沒有出現,也沒有女子繼承爵位的相關條例。
女子、女婿繼承爵位這類事情太過敏感,田信連那么一點點話柄、言論都不敢宣傳。
按照如今現行的《爵律》,獲取爵位的當事人只要還有男性后裔,那么就能一直傳承下去。
犯有各種死罪的情況下,食邑減半進行襲承,食邑降低到百戶以下,削爵,改封為世襲的上士;每發生一次襲承,繼承人要繳納食邑稅租五年的收益為繼承稅。
相較于前漢的爵位繼承法度,這個繼承律令實在是優渥,不出意外的話,不會出現絕嗣剝除爵位的情況。
而前漢只有父死子繼這么一條,還得是嫡子繼承;所以張良后裔滿天下,可就是因為爵位傳承的那支嫡脈斷絕,加上整體大風向不好,留侯國就除國了。
如今田維健康每況日下,臨末要解決家中譜系問題,田睿作為二代中僅存的人,只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