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北府呢,是篡漢的內賊,可制度上與季漢是一脈相承,且青出于藍的。
消滅北府的代價實在是太過高昂,也是不切實際的,對此大將軍也是有所認知的。
大將軍執意冒險,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愚忠先帝,更是因為翁婿關系。
放縱北府做大、替漢,或者與北府談判……當世人怎么看,后世人怎么看?
怎么看,都有一種漢室執政的丈人,把漢室社稷偷偷轉手賤賣給自己女婿的嫌疑……反正以后做皇帝的是他外孫,不是別人。
出于這種特殊的避嫌、洗清嫌疑的心理,大將軍才執意死保漢室社稷,拒絕了更為理智的談判。
至于大司馬張飛,這里沒有那么多說法,原因很純粹,就是愚忠先帝;魏延更簡單,是無條件支持大將軍。
這就是朝廷內幕,沒什么好掩飾的。
或許也是了解到這些因素,北府才在田信控制下,始終保持克制。
現在任何失控引發的沖突……流的都是自己人的血。
有這個共同認知,那很多事情就有了共同的底線,和默契。
故,這種半公半私的會面場合,決不能說什么氣話、場面話。
諸葛瑾是代表江東、江西來的,這是一股中立的力量。
他問的籠統,諸葛亮卻回答的清晰:“若無意外,此戰朝廷可以光復東都,及山西之地。滅國之事,還未到時候。”
魏國是緩沖,是國賊。
只要國賊在外,就有一個操作的余地。
諸葛瑾皺著眉頭,話題轉進的很快:“可是要等?”
諸葛亮微微頷首不做隱瞞:“子龍將軍也是如此看法,文長也是如此回復。我料,陳公也是如此。”
“那之后呢?”
“之后?”
諸葛亮拿起狹長羽扇,在暖室里輕輕扇動,目光去看廳外的庭院,橘樹墨綠色葉子密密麻麻如墻,點綴著星星一樣的橘子:“之后,自當與陳公商議。若能保全先帝血裔,朝廷愿交付陳公。”
至于皇帝身邊那些人……陳公派人去當光祿勛,執掌宿衛,自能杜絕。
語氣里很自然,沒有什么別的情緒,諸葛亮也有些迷惑:“我與云長公不同,云長公欲全復漢室,也有廢立皇帝,立太子、齊王之心。我與子龍將軍,只欲保全先帝血裔。”
北府那位登極,會不會放過現在的這位?
對此諸葛亮還是有一些信心的,諸葛瑾也在思索這種可能性。
腦海中總是浮現那個起居在江陵南城城樓里拍打腰鼓自娛自樂的少年將軍。
得到了弟弟的確鑿言論和底線、目標,諸葛瑾心中有底,鄭重拱手:“丞相,敵國未滅,江東、江西之士不敢疏忽。今歲稅租,臘月前必能運抵陳郡。”
沒錯,每年冬月、臘月上繳、運輸到江都的部分稅租,現在因賀齊攻占漢口,實際封鎖長江而陷入停滯。
為了不刺激賀齊,也不給賀齊開戰的機會,今年江東的稅租將會北運,走吳軍伐魏的路線,北上走濡須水入巢湖,再走淝水過合肥,然后沿淮水北上,運到陳國交付前軍。
這是救前軍性命的糧秣,運輸之前要確定朝廷的真實態度。
如果新的執政依舊跟大將軍一樣要跟北府打個你死我活,那這筆稅租就無限期拖延,卡住戰爭的齒輪。